孫骐珏不禁漲紅了臉說不出話來,拿過橘子就開始低頭剝皮。世人皆傳永安侯府蕭氏殘暴不仁乃亂臣賊子,與之一同為世人津津樂道的便是蕭家子的絕美容顔了。最為世人誇贊的便是永安侯世子蕭翎,那一張臉都說是鬼斧神工之作。
鄭将軍說小阿碩長得像極了蕭世子幼時,可他一直感覺阿碩比蕭世子好看多了。
孫骐珏歪着身子靠近蕭允碩,直接掰下一小半橘子塞到蕭允碩嘴裡,剩下的自己直接一口吃了,道,“我看南陳小太子的如意算盤這次是要落空了的。”
聞言蕭允碩歪着腦袋也跟着點了點頭,表示贊同,嘴裡吃着橘子,他更懶得講話。
年前的時候南陳境内發現一處新的鐵礦,要知道之前南陳戰敗,南陳國境内的鹽鐵酒等權利全都移交大齊,準确是說是移交蕭氏,畢竟留在那裡的将士除了肅王的人馬再都姓蕭。
朝中倒是想派人去接手,隻可惜漕運水賊猖狂,去一個埋一個,蕭二爺一套流程下來簡直輕車熟路。這幾年可以說肅王在南境戰戰兢兢才養了三萬大軍,直到肅王有一天在路邊救了一個被仇家追殺的小姐,李合雲。
幫她奪回被仇人強占的家産,又如珠似玉的嬌養了三年,二人定情後,那小姐才拿出自家祖傳的方子作為嫁妝,那方子不是旁的,正是高度白酒。
借着這個方子,短短幾年肅王手裡就積攢了巨大的财富,甚至與皇帝聯手組建清風館。
清風館借着獨到的酒水與風情萬種的美人打出名聲,如此肅王的境況才得以扭轉,借着手裡的财富和從邺城源源不斷傳來的密信,他迅速擴軍十萬,高氏才有了上桌的資格。
如今的南陳可以說是蕭、高兩族共治天下,年前的時候南陳發現這座新礦,雖然一直沒有聲張,但是該知道的人都知道。
南陳選擇在這個時候拿出來,就有意思了。王家一直想要插手南陳卻苦于沒有機會,蕭氏虎視眈眈,高氏勢頭正猛,到底選擇哪一方呢?
蕭允碩斂眉,南陳皇帝知道自己保不住,所以才選擇交出來,而柳千涫嘛,怕是違背了南陳帝的意思!
這血箭就代表了鐵礦,表示南陳願意追随崇熙帝平定中原一統大權,但是柳千涫私自加上接回陳美人母子會南陳的條件。
南陳皇帝隻想獻出鐵礦以保南陳百姓平安順遂,陳美人母子隻是小太子自己提的,确實莽撞,今日過後陳美人母子的日子隻怕會更加艱難。
有了鐵礦就可以鑄造武器,甚至私鑄錢币,無論哪方勢力都想要,可同樣,區區一座而已,還遠遠達不到撬動全場的重量,蕭允碩隻一眼便看出這南陳太子在賭。
大殿内空氣都似乎凝住了一般,柳千涫心中暗道不好,整整一刻鐘的時間,柳千涫就這樣雙手捧着血箭一動未動。
如果崇熙帝順利放人,他就順着父皇的意思利索交出鐵礦。如果不放,他就隻能抗旨而行,另擇出路。
不過,他大概要失算了,能将受控于蕭王兩族的傀儡皇帝硬生生逆轉成如今這般三足鼎立的局面,不難看出崇熙帝的性格。果然南陳太子話落,崇熙帝隻笑而不語,平靜的目光落在南陳太子身上,笑意和煦,讓人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突然,崇熙帝笑道,“這箭雖好,可我已多年未曾騎馬射箭,這等寶物落在我手裡隻怕是要寶珠蒙塵,可惜了!不如我借花獻佛将其轉贈予蕭世子如何,畢竟寶劍配英雄啊,哈哈哈!”
崇熙帝爽朗的笑聲于大殿中回蕩,蕭翎聞言依舊是一副慵懶的模樣,“他人用過的舊物,也能算寶物?”他嘴角的那一抹笑意可以說是打了南陳的左臉又去打右臉,見南陳使臣臉色難看,蕭翎直接嗤笑出聲,“不妨将此物贈予王太師,世家文人最喜歡收藏這種意有所指之物!”
蕭允碩咧着的嘴角又落了下去,果然,出門前應該縫住他爹那張嘴才對!
見蕭允碩笑不出來,孫骐珏又湊上去,賤兮兮道,“兄弟,怎麼不笑了?”
“我想殺了你!”
“這可不興想啊!”孫骐珏見蕭允碩盯着自己直瞅,幹脆拿過酒杯,和蕭允碩桌上的酒杯碰杯,求饒道,“先幹為敬,先幹為敬!”
一口飲盡後又将頭縮了回去!
如今話頭對準王太傅,在場的文臣有默契地垂下頭去,勳貴則是個個側目而笑。王太傅聞言隻是放下酒杯,目光淡然掃視全場,不怒自威。
“南陳一隅之地,偏僻而物薄,難免錯将塵埃當明珠!”
被崇熙帝說為寶物的箭矢,在這二人口中卻成了一文不值的俗物,聞言崇熙帝唇畔浮現出一抹譏笑,“看來南陳太子所獻之物未曾入得二位青眼,二位乃股肱之臣,眼光獨到也實屬正常,朕瞧着這箭矢倒是與衆不同,陳海還不收起來将其擺在議事殿東暖閣中!”
等陳海接回血箭後,南陳太子才得以直起腰來,縱然被人如此輕視慢待他仍不見任何憤慨之情,隻面色略有潮紅卻未曾在禮節上出一絲錯處,他深知方才是他莽撞了,自以為能用鐵礦拿捏衆人,卻全然忘了如今的南陳就好似稚子抱金過街,毫無反抗之力。
他本想着趁那鐵礦還未鬧得人盡皆知,利用崇熙帝想要奪權的心思,趁機将母後與皇弟皇妹接回南陳,卻不想崇熙帝如此沉得住氣,隻怕蕭氏與王氏兩族也都已經知道此事。
這就難辦了,主動投誠與被逼投誠可不是一回事。後面南陳使臣同樣也明白這個道理,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心中埋怨太子多事,一個已經淪為恥辱的皇後,還有兩個确定不了血脈的皇嗣,這是南陳的恥辱,他們恨不得除之而後快,怎會同意接回南陳。
“是小子着相了,陛下勿怪!”南陳太子明白此時自己不僅要伏低做小挽回些許,回去後還要想辦法應付使臣與父皇,所以他不僅不能動怒,要笑臉相迎。
弱,即原罪!
“無事,你年紀尚小,看走眼也是常事,快些入座吧!”崇熙帝仍是笑着,臉色如常,“我大齊乃禮儀之邦,這幾日太子不如與衆皇子一同入國子監學習,也好改改那些目光淺薄之舉!”
面對如此羞辱柳千涫面不改色,沉默地領旨謝恩,一場腥風血雨的談判悄然落幕,與之一同黯淡下來的還有三公主的眼睛。
她垂着眸子,看着面前不甚華美的膳食,眼底的希冀不再。
柳千涫目光瞥向角落兩道小小的身影,眼底多了一絲羞愧,如今這個光鮮亮麗的身份本不屬于他,是屬于角落那個孩子的,那孩子才是名正言順的中宮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