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您可來了。”
大理寺卿李大人冒雨出門迎接,在這等了許久,終于把蕭綏給盼來了。
“到底出了什麼事?”
蕭綏聽六安說大理寺出事,以為是徐家的事,匆匆忙忙便趕來了。這會兒見了李大人,他卻覺得,事情并沒有他想的那麼簡單。
九月的東都城,陰雨連綿,又潮又冷,連帶着出現了些腐爛的味道,就連雨籠之中,也出現了些不該出現的坑窪。
李大人做出請的姿态,蕭綏跟着便進了屋子:“方才宮裡人來說,有人故意将一隻死燕放在了貴妃的寝殿,公主去尋貴妃時,正撞見了,當場便暈了過去。”
“聖上說,讓大理寺好好查查。可……王爺你也知道,這宮裡來來回回這麼多少人,這該如從何查起?”
李大人面露苦澀,這皇家的事,他不好直接參與,可聖上偏偏将這樁事給了大理寺,猶豫多時,他還是想請定王幫自己探探口風。
畢竟,現下能搬來的,也隻有這位王爺了。
“死燕?”
蕭綏想到這裡,冷哼一聲。
梁貴妃的名字是梁尚燕,敢送這東西的人,必定是恨極了她。
他和兄長都未動手,難不成,是他們自己開始窩裡鬥了……
蕭綏拇指摩挲着,單手拿起一盞茶,抿了一口,沉冷道:“是什麼時候被發現的?”
李大人悄聲回:“傍晚時分。”
“哦?這麼快?”
消息竟然傳的這般快。
蕭綏有些好奇,但心裡已經有了判斷。
“是。還請王爺拿個主意。”
“這事你放心,待會兒我進宮瞧瞧。隻是……有件事,我還想再問問大人。”蕭綏輕聲吐露,他來大理寺其實另有目的。
李大人連忙起身行禮:“王爺冒雨前來,甚至還要進宮替臣探探口風,臣感激不盡。王爺有什麼想問的,盡管開口。”
“揚州雲家,可願說說?”
李叔凜從前隻是個小官,太子見他辦事穩妥,這才借他人之手,将他從密州調了回來。
蕭綏當年從揚州回來後,便和他有了來往,當時向他打探雲家的消息時,李叔凜搖頭說不知道。
他本沒在意,但現在,暗流湧動,所有的消息纏繞在一起,都不由自主地指向了雲家和徐家。
李大人有些猶豫,緩緩直起腰,朝着屋門走去:“王爺的這個問題,多年前就問過。”
“是。”
蕭綏蹙眉,看他将門關上,轉身走到了櫃子後面。
李大人在書櫃後無奈道:“王爺和太子殿下對我有恩,身邊發生任何事,臣理應告之。可這件事……臣實在不知該從何說起……”
蕭綏起身,看着他的背影,幽幽道:“那就從你熟悉的說起。”
李叔凜歎了口氣,娓娓道來:“我和雲兄是同鄉,當日知曉他來東都後,我便攜全家去雲府慶賀他升遷之喜。雲府裡面春深似海,有許多海棠花,幾個孩子也都玩到了一起。”
拿起一本書,李大人笑了笑:“他家有兩個女兒,大女兒穩重,小女兒活潑。”走回八仙桌,李大人坐了下來,“本想着跟雲兄商量,給我家大郎與他家小女兒定下一門親事,可那小姑娘怎麼也不肯,雲兄憐愛幼女,心軟舍不得讓她早早出門,這件事便不了了之了。”
“那日後,我就被調到了密州,從此我們便再也沒有見過了。直至去年秋天,我回東都才曉得,雲家人都……不見了。”
聽他語氣漸微,蕭綏沉穩開口:“接着說。”
“後來我也打聽了幾番,都說知之甚少。原以為他們回揚州了,直到我來了大理寺,才把這件事猜了個大概。”
李大人翻着書,從裡面拿出一個東西,遞給蕭綏:“王爺看看。”
蕭綏接過,淡淡掃了一眼,這不過是一張發黃的信箋,上面的字早就沒了。
他疑惑:“這是?”
李大人笑了笑:“這是雲兄寫的罪狀。”
“哪來的?”
“雲兄剛來揚州時給了我一本書,因這書我曾看過,拿回來後便沒有翻開過。後來搬家整理的時候,我才發現這張信箋。可惜,那時候他已經不在了。”
“是誰的罪狀?”
“王爺在東都見過的。”他繞了個彎子,不敢直接說出來。
刹那間,蕭綏腦海中浮現出許多人的影子,為了印證自己的猜想,他沾水在桌面上寫下了一個姓氏。
李大人輕微點了頭,接着便沉重跪了下去:“王爺和太子如今身處困境,這件事萬萬不可此時發作。況且,此事并無證據,臣也隻是猜測而已。”
蕭綏看着桌子上的水迹,緩了緩,将李大人鄭重地扶了起來:“本王明白。今日之事,切不可讓他人知曉,這張信先放到王府。”
“多謝王爺。”
李叔凜知道,這張信可能會給自己招來殺身之禍,王爺留下來,是在保他。
頓了頓,蕭綏有些不放心:“可有其他人來打聽過?”
李大人下意識開口:“沒有。”
想了片刻,猶豫道:“有一名女子,曾打聽過。”
“女子?”蕭綏閃過疑惑,難道是雲家的婢女?
李叔凜補充道:“因不知她身份,我未敢透露半分。”
蕭綏定了定,問道:“那女子可有什麼特征?”
“當日她穿了一身白裳,還帶了帷帽,倒是看不出什麼。”
李叔凜那日正要回府,半路被一名女子攔下,來人說是揚州人,有話要問他。
聽到揚州,他也有些好奇,就跟了過去。
進門不久,他便看見了另一個女子。
“那聲音呢?”
帷帽能遮住上半身,可聲音是遮不住的,蕭綏敲了敲桌子,覺得有些怪。
“聲音……聽起來和王爺年齡差不多。”
差不多?
雲大人信中提起過兩個女兒的年紀,雲家大小姐和他是一年生,難不成是她?
可她如今身在何處,連林書臣都不知道的事,他怎會知道。
看來這件事的關鍵證據,還需要找到她才行……
蕭綏扶額,無形之中,林書臣又幫了自己。
見他還想追查,李大人小心道:“王爺從揚州回來實屬不易,千萬不要因此事前功盡棄啊!”
為安他心,蕭綏将茶一飲而下,歎道:“放心,我先去宮裡一趟,有什麼消息,再來告知你。”
蕭綏将信塞到了衣袖中,拿着傘便離開了。
雨越下越大,等蕭綏回王府的時候,崔清漪早已服藥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