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苦笑:“這……微臣不知。不過微臣猜測,三王子明翰提前出逃,恐怕跟聖物丢失也有關系。”
皇帝心下已有判斷,問道:“此事大将軍知否?”
丞相:“大将軍應該比臣先一步知曉。”
皇帝沉吟道:“淮嶼定會想辦法先他一步找到聖物。”
“陛下……”周常忽然步履匆匆入内,臉色十分焦急,“陛下,皇後娘娘派人傳話,說安王殿下在椒房殿昏過去了。”
關順帝讓下令百官不得透露謝淮嶼是安王妃的事,唯獨忘記跟兒子說了。
太醫院使診斷後說安王是氣急攻心才昏了過去,針灸過後很快就會醒。
果然沒有半個時辰,孟祈安便醒了。
窗外的雨越來越急,噼裡啪啦地敲打着窗。
被冷汗浸透的中衣已經換掉了,他好似死了一遍,心髒在肋間瘋狂撞擊、顱骨内如萬針刺穿的感覺還在,提醒着他孟少甯說的話不是夢。
他聽着雨聲,指尖下意識摩挲着半塊并蒂同心佩。
記憶空白處,像座深淵,是他無法抵達的彼岸。記憶的碎片在深淵中沉浮。梨樹下舞劍的白衣少年,校場烈日下的槍鋒銀色的光暈,冰冷刺骨的湖水,溫熱的帶着血鏽味的懷抱,焦急的呼喚聲……
“淮嶼……”他喚出心底的名字時,不由自主的淚流滿面。
他什麼都想不起來。
謝淮嶼當真是他的王妃,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便解釋得清了。
可他隻要一深思,就會頭痛。
他壓抑住想要深究的沖動,因為還有更重要的事。
掀開錦被,太醫便圍了過來:“殿下醒了,可還難受?”
孟祈安臉色不好,掌根揉揉額角問道:“陛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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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園依山而建,與龍泉寺毗鄰,本是位富商的私宅,富商老年皈依,将宅子贈與龍泉寺。園子青瓦白牆朱漆園門,青磚小徑蜿蜒曲折,太湖山石錯落有緻,竹影婆娑松濤應和,半畝池塘錦鯉擺尾攪碎滿池金鱗。暮春園移步異景,最出名的當屬滿園春華,借靈山的遠景,整座院子被遠山的黛色浸染,與山中遍開的杜鵑花樹繪成一幅絕美山水。
每年的詩會都會在這詩情畫意的園子中舉辦。
皇帝的銮輿從正門進入,其他參加詩會的才子們,以及主位王公大臣則步行入園。
因為皇帝禦駕親臨,所以整座暮春園,以及附近的街巷都戒嚴了。
詩會從午時開始,每位才子都會向皇帝呈上自己早已備好的最滿意的作品,另外,皇帝會當場出題,每人即興賦詩。兩個比試部分的作品,都會由文官謄抄,送出暮春園,張貼于嚴華城城門、長街市集和龍泉寺山門三處,供百姓們賞讀評判,這三處地點也會設投花桶,選票是絹花,風雅有趣,方便百姓為喜歡的詩作投票。
雲容樓的姑娘們歌舞助興,漫山遍野的杜鵑更添喜慶,詩會進行的如火如荼,皇帝出的題是“落花水面,碧波含山”,衆才子當場作詩,【山影沉沉浮落花】、【無情風揉花片冷】、【碎紅狼藉點清漪】等佳句頻出,詩會好不熱鬧。
皇帝在花廳簾後坐着,花廳内外都是宿衛軍。
安王在花廳外面的席位上坐着吃果子,目光沉沉地掃過園子裡每個人的臉。
王松清王洛清也在其中,他們二人做了詩呈到禦前,便一直坐着喝酒。王松清想給他敬酒,被他哥拉住了。
太陽下山,夜幕降臨,詩會即将迎來最高潮的部分——選出今年的詩宗魁首。
宿衛軍端着十數投花桶進入花廳。
月下,空氣仿若凝滞。孟祈安正襟危坐,手撐在矮幾上随時準備起身。
突然,破空聲劃破暮色。
“有刺客!!”宿衛軍的呐喊聲驚起滿池錦鯉,一支箭射入花廳前方的地上,沒入青磚半寸。
箭?孟祈安詫異之餘,看見王洛清忽地抽出一柄鳴镝,射入空中。
同時起身的還有十餘人。
“護駕!!”
皇帝掀翻檀木案幾,飛身而起。
裝在投花桶中的硝石鋪天蓋地向他撒來。門口的宿衛軍大統領掏出火折子,還未擲出,就被其他宿衛軍一左一右抹了脖子。
火折子落地,引燃了硝石碎屑,花廳前門立刻被炸了個粉碎。
暮春園亂成一團。
孟祈安退至樹後,他并不擔心花廳内,因為他早就讓皇帝留在皇宮,花廳裡的皇帝是陸雲旗假扮的。
忽然一道黑影從院牆飛落,左右看看之後直沖着他而來。
“!!”安王沒想到自己竟也是目标。
隻見那梳着辮子的高壯黑衣人手持彎刀,砍死了擋在前面的一名書生,兩三步便已至大樹前。
孟祈安擲出一個東西,他手起刀落将那東西砍成兩截,不砍還好,砍碎了香盒裡面的香粉便灑落出來飛得滿天都是。他又往前追了兩步,突然腿軟,摔倒在地不省人事了。
孟祈安捂着口鼻躲在樹後:“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陸雲旗帶來的宿衛軍頃刻之間控制了整座暮春園,無一人漏網。
過了一會兒,便有宿衛軍帶來消息,皇宮和城郊的叛軍已被一網打盡,另外,在暮春園外抓到了德親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