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學院裡特意提醒過來,你課上有個電影學院的學生,聽說是個名氣很大的演員,你看到了嗎?”
“嗯,”姜幸雨點頭,“叫陳馳,我剛才看到了。”
林雁旼是她本科時的老師,也是博士時期的導師,關系一直不錯,現在在科研上也給她很多幫助和支持,兩人之間說話也沒有那麼多顧忌。
“既然是年少成名的演員,應該忙得很,你到時候看情況解決,如果解決不了,就報上來,我再去和他們協調。”
畢竟是“明星學生”,需要重點關照。
姜幸雨答應下來:“好,林老師,我明白的。”
很快就到九月開學,學院裡頗忙了一陣子,好容易處理好各項雜務,新學期的課程也開始了。
周一下午,姜幸雨準備好課上要用的各種礦石、顔料、筆刷、木闆、麻紙、金銀箔等材料,頗有些吃力地往上課的畫室去。
第一次課,材料都是新準備的,今天拿進畫室,下次就不用這麼麻煩了。
經過隔壁辦公室的時候,正好有個學生模樣的清秀女孩出來,看到姜幸雨費力的樣子,禮貌地停下腳步:“姜老師,我來幫您拿吧。”
女孩說着,已經主動接過最重的畫材籃。
“謝謝你,今天第一次上課,東西比較多,留在教室裡,下次就不用這麼麻煩啦。”姜幸雨沖她笑着道謝。
學校裡的老師分成許多種,姜幸雨應該算是對學生比較和善的一類。
大概是自己上學的時候,對作為學生的艱難感同身受,所以得到教職之後,對學生一直都不錯。
路上,姜幸雨和這女孩聊了一會兒。
女孩叫葛藍,是今年剛剛考進來的碩士研究生,跟的導師就是隔壁的汪茹雲。姜幸雨的岩彩課對本科生和碩士生同時開放,葛藍正好也選了。
還是午休時間,畫室裡沒人,等收拾好畫材,才漸漸有學生出現。
都是京大的學生,姜幸雨一邊打開教室屏幕,一邊和學生們打招呼,提醒他們先在系統中簽到。
她面上是笑着的,心裡卻随着上課時間的臨近,逐漸忐忑。
然而,一直到兩點整,上課鈴響,那個意料中的身影都沒有出現。
大概是一不小心選錯了吧,哪怕是京大這樣的學校,每年也都有學生選錯課,或是中途放棄的。
拜徐知怡所賜,姜幸雨也不是完全沒接觸過演藝圈的人,知道他們的工作分散、零碎,平時專業課都免不了請假,哪裡還有空來上這樣的課?
她梳理好情緒,看一眼系統中的簽到情況,開始新學期的第一次課。
不到二十個人的小課堂,當然要以學生們的自我介紹開始,姜幸雨很認真地記錄了每個學生的簡單情況後,又開始介紹一學期課程的具體安排、考核方式等等。
真正到拿出準備好的畫材,給學生們講解的時候,正好過去二十分鐘。
選這門課的學生,多少都是對岩彩這門近幾年才在國内重新興起的繪畫藝術感興趣的,一看到她手中五顔六色的礦石,都變得格外專注。
就在這時,半掩的畫室門被人從外面推開,将畫室裡學生們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
門框裡,戴着藏青色棒球帽,一身白T的高大男孩逆光而立,夏日濃烈的陽光從他的背後照過來,帶着一股股熱浪,湧入畫室中。
是陳馳。
他微微低着頭,帽檐恰好遮住那雙天生含情的深邃眼睛,隻看得見他線條、棱角都恰到好處的下半張臉。
此刻站在門框裡,他略薄的嘴唇微張,胸膛也有細小的起伏,顯然呼吸有些急促,大概是一路奔跑過來的。
姜幸雨拿着礦石的動作頓了下,目光不自覺落在男孩垂在身側的那隻手上。
他的皮膚是偏白的底色,在夏日燦爛的陽光下,呈現出勻淨而不失血色的少年質感,從胳膊到手背、指尖的線條走勢,讓姜幸雨莫名聯想到雕像。
練習素描的石膏像,文藝複興時期的大理石雕像……
其實比起那些更符合西方古典藝術審美的雕像,陳馳的外形更具東方少年氣一些,不缺乏力量感的同時,尚未展露出十分強健的美,但姜幸雨就是會将他和這些聯系到一起。
這些都是她喜歡、欣賞的自然之美。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垂在身側的一隻手,就那樣在她的目光中擡起,扶在帽檐上,調整了一個角度。
檐下被遮住的眼睛倏然露了出來,恰好對上姜幸雨的目光。
黑白分明的眼睛,含着濕意,明明沒什麼特别的情緒,可是,對視的時候,就是帶着說不清的緻命的吸引力,讓姜幸雨的内心一陣顫意。
男孩扯了下嘴角,幹淨、溫和,帶着一種難以言喻的獨特清冷氣質的少年嗓音傳來。
“抱歉,姜老師,我來晚了。”
有那麼一瞬間,姜幸雨屏住了呼吸。
沒有麻痹神經的酒精,沒有眼花缭亂的燈光,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悄悄起了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