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那盤糖醋排骨各個大小相當,一看就是經過細心挑選的。色澤橘紅泛黃,恰到好處,香甜的氣息肆意往她口鼻裡鑽。
花夕夢一雙鳳眸緊鎖着面前的排骨,面上失了笑意,心頭頓頓地疼起來。
“不是餓了嗎?還是不喜歡?”慕青軒見她久未接過問道。
“沒有,看起來就很好吃。”花夕夢緩過神來,接過糖醋排骨便嘗了一塊。
她自小就喜甜食,隻是師兄弟們看得緊,每月才能吃得一塊糖。她也不怨,師兄弟們是為她的牙齒好,她自然知曉。
那時山上的甜食都是她祁古師兄做的,那人最擅長的便是一道糖醋排骨。隻是後來她貪玩,非要央着祁古帶她偷偷下山。
誰成想卻碰上一夥流匪,祁古将她藏在草垛中,要她等自己回來,便獨自一人将那這流匪引開了去。
那天小小的花夕夢在草垛中等了半日,直從白晝等到深夜,亦未曾見過師兄的身影。
天色漸漸陰下來,空氣沉沉地壓下來。花夕夢掀開草垛,爬出來。失了焦距的眸子看看天,又看看四周,有些愣神。
“騙子,”花夕夢口中悄聲嘀咕着,“大騙子!”
霎時間狂風大作,夾雜着驟雨席卷而來,傾盆而下。重重砸在她身上,沒有多少力氣,卻偏偏砸得她生疼。
師父衆人尋到她時,她正将自己蜷縮起來,藏在屋檐下,卻還是躲不過落下來的雨滴。
後來她是如何回的山上,已然記不清了。那日的事沒有人怪過她,師父也未曾罰過她,隻是從那日開始,她再沒吃過甜食,包括最愛的糖醋排骨。
“這麼不好吃嗎?怎得還哭了?”恍惚間男人的聲音在她耳旁響起,将她從過去拉了出來,“不好吃便罷了。”
男人說着便要伸手将那盤糖醋排骨拿回來,卻被花夕夢躲了來去。
姑娘這才反應過來面上帶了些涼意,笑笑道:“好吃,很好吃。”
“那怎得哭了?”慕青軒問道。
“隻是想起了些舊事罷了。”花夕夢搖頭,将那昔年之事簡單說了一二。
姑娘說得輕松,慕青軒聽着心都揪在一處。适才還帶笑意的墨色瞳孔猛地瑟縮,袖中的雙手緊緊攥在一起。
花夕夢見他面色不愉,淡聲道:“都過去了,軒别不開心了。”
姑娘伸出素白的手輕輕搭在男人淡色唇角兩旁,稍稍往上擡了擡:“軒該多笑笑才是。”
慕青軒忍俊不禁,抓住她做亂的手,将她一扯,花夕夢整個人便落入男人的懷抱。
腰間一股大力傳來,男人有種欲将她揉入體内一般的架勢。
慕青軒聲音喑啞道:“我再不會弄丢你,不會讓你再受一點傷害,哪怕是我自己也不行。”
他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小姑娘,他要将對方牢牢護在懷裡,那般鑽心刺骨的疼痛他再不想經曆。
那樣有人的聲音一下一下敲在姑娘心上,仿若鼓點。花夕夢暗道,還好這人是自己的,如若不然,不知會禍害多少女子。
“我信你,”花夕夢好不容易忽略加速的心跳,從那人懷裡掙出來,安慰對方道,“再說我不是好好地在這嘛。”
花夕夢邊吃邊問:“撫香苑那夥人可招供了?”
“不曾,我剛一回來就奔你這兒了。”慕青軒道,“那裡有洛書淵在,不用擔心。”
“那便好,别誤了正事,”花夕夢道,“軒如何會這道糖醋排骨?”
此事怪不得花夕夢詫異,慕青軒一身绫羅綢緞,眉目如畫,舉手投足之間無論如何也不像個廚子。
“不瞞你說,再遇見你之前,我一向一個人生活,吃穿用度都是自己打理,家裡少有下人,我也不喜那些廚子做的飯菜,少時便學着自己做菜,一來二去也就會了。”
花夕夢半信半疑地瞧着對方,不知當不當信,此時她才反應過來,她對慕青軒的身世一無所知。如此想來,她心裡有些不太舒服。
她想着自己自小命途多舛,不曾想男人也是如此。她盤算着,以後要多聊聊男人小時候的事。
“沒事了,都過去了。”慕青軒安慰道。
慕青軒眉眼微彎,眉目輕笑地瞧着她,内含星光。那樣炙熱的目光,險些叫花夕夢招架不住。
“别這麼看着我。”墨色眼眸微斂,盯着面前那盤糖醋排骨,聲若遊蚊道。
男人本就生得玉樹臨風,笑起來時更添如沐清風之感。花心夢心道:妖孽一詞,不僅适合女子,用來形容眼前之人亦是再合适不過。
“不提那些了,”慕青軒收了笑意,一本正經道,“味道如何?可還合胃口?”
男人身子微微前傾,瞧着她的樣子多少有些像做了好事,求大人表揚的小兒。
“這是我吃過最好吃的糖醋排骨了。”花夕夢認真道。
聞言,慕青軒笑意更深:“喜歡便多吃些,吃完了我再給你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