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時将過，花夕夢提前挂牌打烊，召酒肆衆人圍坐在前廳桌旁，自己先去後廚取了方柏書活好的面和肉餡出來。

沐西最後一個出來，坐于桌旁戳戳面前柔軟的面團道：“阿夢這是做什麼？今天是什麼日子？”

“不是今日，是明日，”花夕夢道，“都忘了吧。”

“明日……”許佳思量片刻，忽地拍手道，“明日是冬至！”

“原是冬至到了，”沐西道，“阿夢要包餃子？”

“沒錯！”花夕夢應道。

空氣有瞬間凝固，花夕夢瞧着周遭用懷疑眼神看着自己的人們，一雙手狠狠捶進面前的餃子餡裡，驚得衆人大氣也不敢出。

“怎麼？都什麼表情。”花夕夢磨牙道，“明日誰若不吃，罰半月工錢！”

一桌子人除方柏書之外，面上青青綠綠，中毒一般，好不精彩。

姑娘一瞧身旁的慕青軒，男人面上雖無甚表情，袖中的手卻攥在一起，難以察覺。

一旁方柏書起身道：“各位，安心吧，面和肉餡都是我做的，阿夢她隻管包，煮餃子此事也交給我，放心吧。”

聽方柏書如此說，衆人這才松了口氣。

并非花夕夢矯情，不去煮餃子，實是少時新年之事，她至今仍記憶猶新。

那是一年除夕，長華山上滿天煙火點燃夜空。新來的後廚下了餃子進鍋裡，偶有三急，便臨時拉了花夕夢來守着。

小姑娘那時尚未被禁止入廚房，自然樂意去幫對方一二。然後廚不知是不是吃壞了肚子，竟是去了半個鐘頭亦沒回來。

待再回來之時，滿鍋的餃子被煮得破了口，無一幸免。

後廚看着一鍋長大了口，嗷嗷待哺的餃子犯了難。最後這鍋餃子仍是沒有浪費，終是被吃得幹淨。

姑娘一張臉微微漲紅，輕咳幾聲掩飾眸中的尴尬之色，轉而對幾人道：“還愣着幹什麼？快幹活！”

“阿夢會包餃子？”沐西又問道。

“什麼話！”花夕夢道，“我隻是不善于廚房開火罷了。”

“當真？”沐西問道。

花夕夢氣不打一處來，撸起袖子，提着菜刀就往沐西那邊去。幾人也不攔她，就由得她去。

沐西眼見情況不對，忙起身繞着桌子躲避，花夕夢在身後追趕。奈何姑娘本就體力不足，加之身量還沒對方高，當即就追不動了。

那人瞅準功夫往許佳身後一躲，微微喘息道：“阿夢！我錯了！小佳快救我啊！”

瞧沐西繼續認錯的模樣，花夕夢把刀往桌上一拍道：“不與你計較！幹活！”

幾人嘻嘻哈哈動起手來。

确實如方柏書所言，花夕夢隻要不開火，于烹饪上看不出什麼，甚至還很擅長。她手速極快，隻片刻面前就排放了十幾個餃子，個個玲珑剔透，可愛得緊。

慕青軒取走一枚餃子托在手心，仔細打量道：“真漂亮，如何下得了口？”

姑娘垂眸莞爾一笑，叫男人心髒不由自主多跳了幾拍。

待幾人忙完已近子時，方柏書将包好的餃子收起來，準備明日一早上煮熟。

姑娘着方柏書和沐西自酒窖中取出新釀的忘憂酒，錯落有緻地擺放在推車上，一旁空位放滿了酒碗，隻待明日用過早餐之後，推着去遊街。

日升月落，和暖的日光叫醒一酒肆的人，衆人忙碌起來。

花夕夢一早便在門外挂了“暫停營業”的牌子。沐西和許佳将酒壺輕點妥當，留在院中等待。方柏書煮好餃子一盤一盤端上來，幾人用完早飯，安排妥當，待出門之時已是午時。

後面方柏書和沐西推着車，前面許佳提着走在前面高聲道：“走一走，看一看啦！青梅酒肆今日開新酒，名曰忘憂！歡迎大家品嘗！”

花夕夢與慕青軒走在中間低聲交談：“小佳嗓音當真清亮。”

“阿夢不知，小佳很喜歡唱歌。”沐西再後邊道。

“改日聽聽看。”花夕夢道。

行至街道中央，幾人停下稍作停留。花夕夢剛一啟蓋，便有一陣酒香四溢開來，叫衆人駐足不前。

有那好酒之人，已然撲在推車前，一雙不甚清明的眸子鎖着面前幾個酒壇道：

“掌櫃的今日出新酒？可否一試？”

“自然可以。”花夕夢盛了一碗酒水遞過去道，“嘗嘗看。”

那人迫不及待躲過酒碗，忙不疊就往自己口中送，即便有流水撒出來也混不理會。

隻片刻，碗中酒水便見了底。那人伸出犯黑的袖子在唇上一抹，猴急道：“果然是好酒，多少錢一壺？”

“一壺五十文，”花夕夢道，“公子可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