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無論身體或是精神上的傷害,早就獨自承受,也接受了。
他不願提及。
更何況是在江琳面前。
不僅願意背負重任,還甘願承擔遠超限度的責任,哪怕自己也是漂泊無定。
曲迎就這樣自己扛着。
江琳想着,眼神裡不自主便冒出出濃重的心疼。
感受到了她的目光,曲迎挑眉一笑,“怎麼,你也想讓我負責啊?”
哀傷的氣氛倏然被打破。
遊走在他們之間的是不斷交織的缱绻目光。
江琳撲哧笑出聲,“我還怕你纏上我不放呢。”
“哦?”曲迎饒有興趣地發問,“那我要是纏上你了,你怎麼辦,逃到天涯海角去?”
“我還逃到北極去呢。”她駁道。
曲迎嗤笑,“你這小身闆,怕是抗不住凍。”
視線偏移到秦心久久跪坐的身影,江琳于心不忍,扭過頭,酸澀難忍。
她還未經曆過生離死别,這一刻覺得自己有種荒誕的幸運。
“曲迎,你過來。”她說。
曲迎沖她挪了一步。
“我是說你站近點,我有點冷。”
“冷?”曲迎拿她開涮,“這就受不了了?”
“剛才不是還說要去北極嗎?”
“我又沒說現在就去。”
“嗯,但你現在冷得像在北極。”
江琳手臂穿過袖口抱在一起,暖和了些,她應道,“對啊,那有什麼辦法呢,隻有我自己忍着咯。”
一,二,三。
江琳在心裡數了三個數。
如她所料,第三個數字還沒有默念完,曲迎的外套便落到了她的肩上。
“我也不是見死不救的人。”曲迎說。
縱是早有預料,可心頭滋生蔓延的歡愉使她的眉眼都帶上了雀躍。
不希望被自己的異樣被發現。
她偏過頭,轉移話題道,“你知道我今天為什麼會提前下班嗎?”
“為什麼?”
江琳說,“因為我跟秦姐說,陪你去看病。每次用這個理由,秦姐都會給我帶薪假。”
“每次?”曲迎咀嚼着這兩個字,似笑非笑,“沒少偷懶啊。”
“請了那麼多次假,就是沒想過真的陪我去一次,是吧。”他淡淡地說着,語氣裡萦繞的不滿怎麼也壓不住,“你反省反省吧,江琳。”
“那你現在想讓我陪你去嗎?”她偏過頭,含着笑。
曲迎不置可否。
俄頃,他說,“好了,走吧。”
“你不是冷嗎。”
秦心已經走了,整個墓園隻剩下他們兩人,極緻的靜谧襯得環境更加空蕩。
順着台階一前一後往外走,江琳停下,回頭,才發現他們拉出了兩三米的距離。
曲迎慢騰騰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總有些憂心忡忡。
風緩緩吹動他們的發絲,如同看不見的擁抱。
像是逝去的親人在溫柔地回應着思念。
出租車停在了柳溪路交叉口。
曲迎跟着她下車,将她送到了樓下。
“你……現在就要回去嗎?”她問。
“沒想好。”曲迎聳聳肩,有些無奈,“回去也未必是件好事,但搬走也不是一天兩天能做到的。”
江琳跟着怔怔點頭。
是啊。
既然曲家養父母已經找到了他的容身之處,想必就不會輕而易舉地放過他。不論他們是始終蹲守在附近讨要說法,還是時不時過來聚衆喧嘩。
曲迎都沒法再過平靜日子了。
“那你要去哪?”
“不知道。”他滿不在乎的,“随便找個地方呗。總是能找到的。”
她今天沒有回宿舍的打算,不然她也不會報上柳溪路的地址。
江琳抿了下嘴唇,輕聲提出,“你要不要……”
曲迎卻即刻強硬打斷了她,他道,“不了。”
“我随便找個地方待一晚上就行,明天起來找個短租的房子。”
江琳有些氣惱,“我都不怕,你怕什麼?”
曲迎邊笑着,邊将外套領子立起來,說,“你也想被他們鬧事,然後再次搬家啊?”
“你不是剛租的房子?”
提起房子這件事,她知道曲迎心裡仍是不悅的。可當下她沒有心情去解釋,而是略帶心急的,“那你今晚要去哪裡啊?”
江琳覺得他的笑帶着疏離。
曲迎說,“百溪這麼大,還能找不到一個我的容身之處嗎?”
夜幕沉沉,全無一點亮光。
“好了,我先走了。”
眼看着他的身影就要消失在夜色裡。
“就當陪我吧。”江琳跟上去,從身後拽住他的衣角,“我一個人會害怕。”
耳邊傳來了無數嘈雜的聲響。
可就是沒有曲迎的回應。
隻有他動作一點點變僵硬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