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前一晚,江琳偷偷去閣樓上收拾東西。
閣樓上的木質樓梯咯吱咯吱作響,未打掃的灰塵嗆進嗓子,江琳小聲忍着咳嗽,怕吵醒秦心和林曉梅。
夜色已經深了,之所以拖到這個時間才來閣樓,是因為她方才想起閣樓上她藏着的秘密。
抽屜裡壓着她在淘寶上買的香水小樣。
贈送的試香紙被她一張張噴上香水,整齊地疊在一起。
她甚至不需要标記名稱,太過熟悉,熟悉到隻是稍稍一聞,便能回憶起香水記載的年少歲月。
十幾歲出頭時,癡迷過愛馬仕的尼羅河花園,清新的柚子香,像是穿越進了一片森林。後來沉迷過tf的白麝香,玫瑰香氣濃郁,她收藏了一排排嶄新的瓶子擺在梳妝台前。
離開之前,她最愛噴的是香奈兒新出的嘉伯麗爾,脂粉味濃烈,輕易融入紙醉金迷的不夜城。
還有太多……她都刻意遺忘了。
當然,匆匆而逃,她一瓶也沒能帶走。
如今香水于她而言,也算得上奢侈的物件了。
江琳苦笑了一下。
猶豫着抽出一張試香紙,江琳卻不敢再嗅起那股香氣,她放回抽屜,再握起厚厚一沓,将它們一股腦兒丢進行李箱裡。
搬家那天,江琳軟磨硬泡,才讓秦心得以同意她提前下班。
她坐在門口的小桌子前等着曲迎來。
秦心在她旁邊踱來踱去,走走停停。
“秦姐!”她喊。
“怎麼了?”秦心像是從思緒裡驚醒,神色不安,急急地又問了一遍,“怎麼了?有什麼事你趕緊說。”
“你照片掉出來了。”江琳指了指地面。
大概是從秦心錢包裡滑落出來的。
江琳幫她撿起來,匆匆掃了一眼,從相似的五官來看,應該是她的女兒,秦真娜兒時的照片。
秦心迅捷地抽走了照片,在掌心裡捏着不放。
江琳忍不住又說了一次,“娜娜長得真像你。”
她腦海裡已經記住了那張照片的模樣,甚至色彩也能還原得别無二緻。
“那是當然。”秦心歡愉地一笑。
江琳的行李不多,兩個箱子,和一個輕盈的包裹,如同她來時一樣。
輪子發出骨碌碌的聲響,在空曠的飯館裡顯得格外刺耳,推着兩個箱子前行,她走得有些慢。
“江琳!”
那一聲喊得震耳欲聾。
“……怎麼了?”
林曉梅的聲音又恢複到平日裡的細微,讷讷道,“你今天就走了啊?”
“我還是想知道,你為什麼要走?”她追問。
江琳不知道林曉梅想得到一個怎樣的答案,
對着那張真誠的臉龐,江琳确實也說不出實話。
“嗯……就是因為……”
她一笑,刻意活躍着氣氛,佯裝如釋重負,“你想啊,搬出去,秦姐就不能随時找到我。我就不用免費給秦姐加班了。是不是很劃算?”
大概是不好笑吧。
三個人都沒笑,一臉嚴肅。
自覺氣氛凝固,江琳匆匆掃了眼窗外,“曲迎應該到了,我先走了,你們忙吧,不用送了。”
“你一個人住,一定要注意安全。”林曉梅說着,躲在秦心身後,動作極快。
秦心雖然沒說什麼,隻是望了眼江琳的背影,便背過身去。
那天是個陰天,多雲,她穿了條長裙,發絲随風飛舞。
倚在陽台上吹風,溫度不冷不熱。
曲迎猛然闖進她的視野,“不冷?”
“不冷啊。”她搖頭。
“不冷就行,别等下被凍成了鼻涕蟲,一抽一抽地吸鼻子。”曲迎說着說着就笑了起來,似乎已經想象出了那般畫面。
幼稚極了。
江琳撇嘴,卻忍不住跟着笑起來。
“别擠我,你再擠我要坐到洗衣機上了。”她退無可退。
“我也沒地方挪啊。”曲迎大咧咧地和她并排站着,越擠越近,“你坐吧,洗衣機上也算個坐席。”
和煦的陽光均勻地灑在他們身上,溫暖如春。正是日落時分,暖黃的光線透過他們,柔和地落在磚紅色的外牆上。
江琳支着下巴,出神地望着。
“這裡挺适合留給你畫畫的。”曲迎倏然道。
應激似的,江琳霎時變了臉色,冷聲道,“我不畫。”
曲迎也不着急,淡淡一笑,“沒事,我看這裡正好能擺下畫架。你把位置讓給我,我坐這畫。”
她來了興緻,“你還會畫畫啊?以前怎麼沒聽你說過。”
“我會畫火柴人。”
“嘁……”
江琳心裡竟有些失落,方才眼裡的驚喜蕩然無存。
“畫火柴人還需要畫架嗎,拿根鉛筆就能畫。”
曲迎繼續說着,“我看屋子裡沒有燒水壺,你也不用買了。換個即熱型飲水機,随時都能喝上熱水。”
“卧室裡……還缺一個投影儀,得挑個畫質好點的。再加一個全身鏡,你們小女孩不都喜歡照鏡子嗎。”
他又提出了一個更為細節的想法,“對了,要再買一個吹風機固定支架,這樣吹頭發的時候就能解放雙手了。”
看着他滔滔不絕的模樣,江琳忍不住笑了,“是我住還是你住啊?”
“誰住有什麼區别嗎,要的是效果好……”他說了半截,才意識到不太對勁,急忙刹住,“怎、怎麼了,幫你參考一下還有問題了?”
“隻是幫我參考一下啊?”江琳略顯遺憾,歎氣道,“我還以為你是打心裡關心我呢。”
有時候,明知道是陷阱,還是有人會心甘情願往裡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