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打開,樓道裡黑漆漆的,江琳摸着黑在包裡翻鑰匙,空蕩的樓道裡隻能聽到包裹裡細碎物品碰撞的聲響。
曲迎從黑暗裡冒出來,一腳跺亮了燈,環顧四周道,“你一個人住,門口應該裝個監控,安全一點。”
“太麻煩了。”江琳總算從包包裡把鑰匙找到,怼進鎖眼裡開門,正反兩次都沒打開,第三次總算是聽到了咔哒一聲,“我也不一定在這住多久,看秦姐和林曉梅越來越親,沒準明天我就失業了呢。”
“住一天,就安全一天啊。”曲迎堅持着自己的觀點,“或者安裝一個可視門鈴,連接在你手機上,随時都能看。”
“再說吧,我考慮考慮。”江琳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站在門邊,她摸着左手邊的開關,啪哒摁了幾次,燈光都不見亮起。
“不對啊,我剛交的電費,怎麼會不亮了?”
江琳摸出手機,想從支付寶上看眼電費餘額,但業主群裡的消息率先彈出來。
“停電了。”她道。
樓道裡采光不佳,灰暗裡,屏幕盈盈的亮光反映在她的臉上,本就立體的五官更是變得深邃,濃密的睫毛在眼底落下一片陰影。
曲迎往她的方向邁了一步,“通知說今天還會來電嗎?”
“沒說。”她搖頭,物流消息跟着彈出來,江琳輕輕歎息,“鍋沒到,還停電了,這下火鍋是徹底吃不上了。”
“去我家吧,我有鍋,也不停電。”曲迎低頭看她,“我新買的電磁爐,還沒用過。”
“謝謝提醒。”她說,“電磁爐我也沒買呢。”
曲迎忍不住,還是想問她,“你家連鍋都沒有,江琳,你平時都吃什麼?”
“你搞清楚,秦姐是開飯館的,我還能沒有飯吃嗎?”
“那你頓頓都去她那吃?早上她們七點就開飯,你趕得上嗎?”
“趕不上就不吃了呗。”她滿不在乎的。
曲迎忽地摸了一下她的肩胛骨,突出在兩側,硌得他手疼,“都瘦成這樣了,還不吃?”
指腹的溫度在後背停留,溫熱的,令她癢癢的,卻沒有躲開。
“我又不是頓頓不吃。”她不自然道。
緊接着,曲迎眼睜睜望着那扇大門在他面前砰地一聲關掉。
她真就應了自己的承諾,沒有讓他進門的意思。
曲迎隻是站在原地,沒有做出任何強硬的動作。
玄關處半明半暗,僅僅有着一束微光透進來。
江琳背靠着門,冰涼的溫度和她的身體貼合,她覺得自己莫名地冷。
她不自覺地将手指掐人掌心,疼痛感使她變得清醒,克制。
逼仄的空間裡,她仰頭望着客廳搖搖欲墜的吊燈,白牆斑駁,牆灰落在空氣裡,嗆入呼吸。
甚至耳邊幻聽似的,響起了老舊樓梯的吱呀聲。
老式小區本沒有電梯,後期加裝的電梯如異物一般橫插在樓宇之間,制造出巨大聲響。
江琳的腦海裡糾纏着無數種異樣的雜音,不斷放大縮小。
恐懼感如潮水般向她席卷而來。
她蓦然極度渴望見到曲迎的眼睛,那雙會令她心安的眼睛。
所以,這次,是江琳主動的。
十分鐘之後,江琳打開了門。
她沖着蹲在電梯旁的曲迎說道,“進來吧。”
樓道裡也隻亮着微弱的光,安全出口的熒熒綠光格外刺眼。
那人擡起毛茸茸的腦袋,眼前一亮,小狗似的奔了進來。
躺在熟悉的房間裡,她這次卻直愣愣地隻盯着天花闆,如溺水一般,目光發怔。
曲迎掰過她的臉,盯住,“江琳,你為什麼總不看我?”
江琳想掙脫他的控制,換來的卻是更大力地對待。
她索性不再掙紮,閉眼,沉浸在黑暗裡。
“睜開。”
“我說睜開,”他又重複了一遍,“你聽懂了嗎。”
曲迎貼她貼得更近,熾熱交織,壞心眼兒地猛然多用了些力氣,本就酸脹的那處更是倏地痛感加劇。
江琳吃痛地嘶了一聲,“疼……”
“疼,是嗎?你也會怕疼啊,江琳。”曲迎說,“那你就聽我的,睜眼。”
對上他漆黑的瞳孔,他的語氣很強硬,可目光還是一如既往地溫柔,割裂感充斥在她的心頭。
可無法否認的是,她是沉醉的。
好像他用一分分的溫熱,融化了她心頭荒無的冰川。
“這樣就對了。”同樣凝着她的眼眸,曲迎的手掌劃過她的額間,細細安撫着,滲出的薄汗被他拭去,“你要一直看着我,懂嗎。”
“嗯。”她點頭,又搖頭“不,不行……”
她喃喃道,“我不能這樣……”
曲迎不給她反悔的機會,越發地貼近。
而她被施了咒一般,隻想陷在那雙眼睛裡,永不醒來。
天色尚未黑透,亮光不見,粉紅色的雲彩逐漸淡去。
江琳膚如錦緞,在無法開燈的房間裡格外顯眼。
雙腿架在他的肩膀上,腳尖的紅色指甲油晃得他頭暈。
曲迎咽了咽口水。
海水一同沖向海灘,再整齊地退回來。
江琳似乎感覺到了不适,微微蹙眉。
“疼……”
“嫌重?”他惡作劇似的停下來,“現在好了嗎?”
“不……”
“又覺得輕了?”得逞似的,曲迎明知故問,“重了?輕了?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想怎樣……你不知道嗎?”
她身上冷冽的雪松氣息,像是指引着他深入山間,探索雲霧與雨露的糾葛,在燥熱之後得到清涼與平靜。
遮天蔽日的密林裡,他聽見了海浪拍擊礁石的聲音。
曲迎語氣生硬道,“我現在知道了。”
江琳微眯着眼,凝望着他,汗珠随着動作墜落在她的腰腹。
她望着曲迎低低地笑起來。
她渴望留住這個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