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浮生提起了滾落在地上的腦袋，遞給了親衛。

親衛在傷口上撒了把鹽，就把死不瞑目的頭顱裝進了特意帶來的匣子。

季浮生從森林裡出來，一眼就看見了亭亭玉立的青年。

咳，雖然亭亭玉立這個詞是描述姑娘的，但是放在莫子期身上卻絲毫不違和。

他一襲白衣站在那裡，和旁邊的部曲一比，就好比神仙妃子誤入了塵世，格格不入。

莫子期看見從樹林裡鑽出來的季浮生，淺淺一笑，出聲喚道。

“生生。”

“你怎麼還親自過來了？”季浮生也露出笑容來，她拍了拍身上沾到的樹葉，問道。

莫子期并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的目光落在親衛抱着的匣子上，那裡還有血液順着裂縫慢慢滲透，“你把蕭厲殺了？”

“不能殺？”季浮生挑了挑眉。

“沒什麼不能殺的。”莫子期語氣有些冷漠，他自然而然的走到她面前，牽過她的手。

“你不疼嗎？”

季浮生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背，上面劃了一條約莫三四厘米的口子，能看到紅色的肉。

她後知後覺感覺到了疼痛。

眼前的人卻像是變戲法一樣掏出金創藥和繃帶，先用清水認真的清洗傷口，輕手輕腳的撒上金創藥——

他甚至低頭，輕輕的吹了吹傷口。

季浮生頓時覺得頭皮有些發麻，她想要抽回手，青年卻死死的握着她的手腕，手指灼熱的溫度令她整個人都燒了起來。

“生生，不要動，我在給你上藥。”眼前的青年用那雙黑色的眼睛望着她，聲音溫和卻又帶着一點點不容置喙。

就，很奇怪。

奇怪到季浮生整個人都不自然了。

莫子期給她的印象一直都是美貌無害、溫潤文弱的，她很少見他這麼富有攻擊性的請求。

所以，這是在怪她說話不算話，直接帶着兵走了？

季浮生不再動，打了個撤退的手勢，整片空地隻剩下她和莫子期兩個人。

她幹脆坐下來，偏着頭打量他。

莫子期順着她的動作跪坐下，依舊認真的給她包紮傷口。

從季浮生的角度，正好能看清他如鴉羽般的長睫，根根分明。

她默默地數。

“這幾天不要碰水，記得上藥。”

低啞的嗓音響起，莫子期松開了她的手。

他擡眸，露出那雙清墨的眼睛。

“你生氣了？”

季浮生沒有數完他到底有多少根睫毛，不由覺得有點遺憾，但又不好意思繼續盯着他數。

看莫子期說完就轉過腦袋不去看她，她立馬就把他頭掰過來，有些嚴肅。

“是因為我不告而别嗎？”

莫子期沒有說話，隻是長睫微微顫動。

生氣嗎？好像是有點生氣的。不是因為生氣她劫走了糧草，也不是因為她強占了西陵。

他出生的時候就被批命活不過二十五歲，一開始他不信，可是随着時間的推移，越接近那個年齡，他就有了一種奇特的感知——他的确活不過二十五歲。

一個活不過二十五歲的人，有什麼用呢？能做什麼呢？平定天下當帝王對他而言就是個笑話。

所以他之前願意和蕭厲做一筆交易，他太好奇蕭厲這個人了，不是誰都能從一個暗衛變成争奪帝位的有力者。

說實話，賢和軍會變成什麼樣，他其實并不怎麼在乎，他從小就是一個很冷淡的人，什麼都提不起興趣，什麼都無關緊要。

季浮生是他一眼望到頭的生命中的例外。

他好像為此，無師自通了各種各樣的小手段，也體會到了快樂、喜歡、嫉妒、貪婪各種各樣的情緒。

生氣嗎？他其實早就知道賢和軍留不住她的，她離開也自然談不上生氣。

他隻是……

“我隻是覺得很想你，你離開的這段時間我一直在想你，所以我過來找你。”莫子期說道，他的語氣很輕很輕。

“什麼？”季浮生沒有聽清他說的什麼。

“我得到了你會過來的消息，你解決暗中埋伏的蕭厲，對賢和軍有好處，我過來也算是父親的示好。”莫子期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