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不在我面前再說這種話,我們還可以做朋友,字面意義上的朋友。”
“我保證!你别生氣!”
鹦鹉朝前走了一段距離,忽然想起自己打算給他筆費用換了那礙眼的褲子,剛一回頭,原地再無人影。這條長街上并無其餘胡同小巷,那人哪去了?
應該是被拒絕羞愧了,随機躲到一家店裡了。鹦鹉沒多想,繼續朝前走,“哔哔”,有通訊。
按了接通,一片鬼哭狼嚎的背景音裡,一個大嗓門嚷嚷:“鹦鹉,求求你了,今晚收留一下我吧!”
“可是我家隻有一張單人床,一個單人沙發。”鹦鹉有些為難。
那邊鬼哭狼嚎的聲音更大了,“求你了,留在家裡我會被變态叔叔砍成肉醬的。”
“還手啊。”
“我是守法公民,還手要坐牢,嗚嗚。”
“行吧,你自己過來,我不去接你了。”
“好嘞好嘞,”那邊立刻停止哭嚎,笑嘻嘻的,鹦鹉都能想象到他點頭哈腰的搞笑模樣,忽然聲音那邊消失了,一聲巨大的抽氣聲讓鹦鹉立刻警覺,“鹦鹉,我沒在做夢吧?”
“沒有,你那邊怎麼了?”
“我去,誰把錢丢到這了!我數數,一百、兩百……一千星币!嗚呼!鹦鹉我不來麻煩你了,哥們保重!”
那邊立刻挂斷,還守法公民呢,鹦鹉意義不明地輕笑一聲,回家洗了個澡,咣當一聲把自己砸在硬硬的床闆上,倒頭就睡。
被通訊器的鬧鐘吵醒時,鹦鹉第一個動作是掀開被子,再是去取通訊器。他伸手的動作忽然停住,看着一床柔軟平整癱在身上的被子,泛起嘀咕。
他記得昨天起床時把被子随意丢在床角,晚上也沒有蓋吧?嗯,或許是半夜覺得冷了,他自己用腳把被子勾過來蓋上了。
“鹦鹉起床沒!出發啦。”
打開窗戶,一群青年都在底下看他一個人。餘雀精神抖擻,昨晚求收留的人眼下一片青黑。
“馬上!”
孤兒院裡,一群紅馬甲在幾輛運輸車邊穿行,幾人中身形最消瘦嬌小的鹦鹉輕松扛起幾個大箱子,往儲物室搬。
餘雀陪着孩子們在大院裡做遊戲,稍不注意,一兩個小豆丁溜出去,扒在鹦鹉腿上鬧。
“小心。”鹦鹉把物資拿遠了些,避免磕碰到,餘雀聞聲立刻趕過來,把牛皮糖一樣的小孩撕下來,氣喘籲籲地抱着孩子,防止再次逃跑。
兩人相視一笑。
中午,青年們坐在台階上喝營養液,院長阿姨拎着一個籃子過來,把剛出爐的面包圈發給這群人。
鹦鹉啃下一口面包,不由得眼前一亮。
“加了白糖嗎?”希裡問。
“是蜂蜜。”
“哇,沒吃過,應該是好東西。”慈祥的院長給鹦鹉多發了一個面包圈,周圍人也沒有提出異議。無他,鹦鹉又是一個人承包了一半的活。
“下午運來的物資就很輕松了,是給孩子們送來的春衣冬衣。都怪這路太窄太破,運輸車進不來,還得勞煩你們搬進地窖。”
“小事。”青年們異口同聲,然後哈哈大笑。
鹦鹉低下頭啃着自己的面包圈,餘雀湊過來,“你怎麼不說話啊?這幾天都心不在焉的,聽說你把昨天晚上的約會都給攪黃了。”
“什麼約會?我都不認識那人。”鹦鹉悚然,她不是看星星去了嗎,怎麼連這都知道。
“約會?我覺得就近就很好,知根知底,而且啊,一個餘雀一個鹦鹉,名字都很有緣呐。”院長意味深長,摸了一把餘雀的腦袋。
女孩子一噎,“算了算了,朋友變戀人那可真是太恐怖了,我能忍受我床上躺一身酒氣的朋友,但不能接受洗的香噴噴的要和我生命和諧的哥們。”
鹦鹉深有同感瘋狂點頭,想促成美滿姻緣的院長隻能放棄。
其實這一圈人中,真的能和鹦鹉說得上心裡話的,就隻有餘雀了。她還記得他們的初遇,那是一個大雨滂沱的午夜,父親鋪子的頂棚被狂風掀開,尖銳的工具從架子上傾瀉而下,她和父親顧不得身上的劃痕,拖着沉重泥濘的麻繩,要去固定房頂和房梁。
“呼——”又是一陣狂風驟雨,麻繩悉數崩開,房頂蓋闆似乎要被徹底掀飛在雨幕,父女二人根本拉不住。
“哐啷”像是什麼重物砸在蓋闆,蓋闆沉重地歸位,餘雀跑出那間鋪子,雨滴砸的人皮膚發疼,她竭盡全力在雨中睜開眼,隻看見房頂上站着一個人,“長釘和錘子!”
那人的聲音在激烈的雨幕中絲毫沒有失真,穿透力極強,中氣清越,悅耳動聽。
餘雀愣了一會随即反應過來,跑回鋪子裡去找他要的東西。等把蓋闆的四邊的加固确保不會再被暴雨掀翻,那人才從房頂上跳下來。
“很滑,你小心!”
那人不需提醒穩穩落地,露出了一張消瘦白淨,卻平平無奇的臉。
思緒拉回現在,餘雀剛要講昨天晚上同伴出的糗事,鹦鹉忽然面色一凝,霍地站起身。與此同時,二十多個持槍的蒙面人出現在孤兒院門口,所有人被貨真價實的漆黑槍口震懾地不敢輕舉妄動,有人偷偷摸摸去碰通訊器,一個匪徒直接朝他腳邊開了一槍。
“方圓一公裡的信号都被屏蔽了,報警沒用,蠢蛋。”粗噶的嗓音像被煙熏火燎過。
“你們要做什麼?這裡有孩子,請不要開槍。”院長走出來,緊張地看着他們,把纏着自己的一個小孩推到餘雀懷裡。
“當然不是在為你們表演煙花秀。”為首的蒙面人掃了眼停在院外的運輸車,“把物資搬上我們的星艦。”
“憑什麼?可這是孩子們半年的口糧!”有人氣不過,頂撞道。
“立刻,所有人動身,我不想說第二遍。”
有人義憤填膺熱血上頭要動手,被鹦鹉抓住胳膊,他搖了搖頭,被阻止的人怒視着蒙面人,恨不得生啖血肉。
“隻要你們不傷人,東西可以全部帶走。”鹦鹉出聲。
“小白臉,算你識相。”五架破爛的星艦拖着巨大的集裝箱停在院外,青年們和孤兒院阿姨們憋屈又憤恨,為了孩子們的安危,隻能又去地窖把物資搬出來。
“快點!”
在他們的槍口和精神力的威脅下,一個小時,地窖空無一物。
五架滿滿當當的星艦悠悠升空,為首的匪徒還不忘用槍點點院長的鼻尖,惡狠狠地威脅,“如果敢報警,下次我們就過來炸了孤兒院,把你們的腦袋挂在圍牆上!”
這夥流竄的強盜本在艾森達一帶出沒,不知怎的進入花亞星境内,在北方被通緝,又潛逃到南邊來。殺人越貨犯下了十幾起惡性案件,可頭領又狡猾狠辣,一幫人從來沒被抓到,還殺了不少警察。
“我們要不要報警?”院長臉色蒼白,搖了搖頭,他們是瘋狗,不能惹。
“他們犯下的罪,能判死刑嗎?”鹦鹉忽然說。
“那肯定!”一個青年氣憤地揮了一下拳頭,隻能砸到空氣,餘雀安撫着院長,悲傷與痛恨溢滿了眼眶。
下午的運輸車不會來了,院長把幫忙的青年們都送了出去。鹦鹉回了自己的住所,在洗手間裡洗了把臉,他看着鏡中的自己,緩緩摘下了紅馬甲,換上黑色的防風衣。從床頭櫃抽出一個小盒和一塊絲綢,鹦鹉轉身出了灰色小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