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成想道士頭也不回,直往前走,笑歎:“有緣,有緣。”
火燒雲的光暈漸漸覆蓋了樓屋,蔓延至道士腳邊與金黃道服相映,這類天象瞬即攝住了李秉昱的心神,讓其直道天師下凡。
任長巷熙熙攘攘不見其影,李秉昱仍望着道士拐道的路口,仿佛他真是天師,是在夕陽金光下遁天的。
殊不知斜角屋頂有兩個人也注視着他。
“崇道到這個地步,幸虧他乃當朝太子,不然幾代家産都不夠他上供香火錢的。”甯枝睥睨道。臉上胡須未摘,金黃道服褪下搭在肩上。
一旁的梅傾秋惟帽至膝,微風吹拂黑紗顯得格外費勁,半天隻能讓她半張臉若隐若現。
“非賢,但做傀儡足以。”
比李秉昶好看懂。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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竺月雖不識醫術,藥鋪夥計的活卻做得很好,甯枝已經開始讓她學抓藥,為此扔給了她兩大本記錄藥材的書。
為了快速認清藥類,她将藥架上的每樣藥材都取了一小段擱在桌上,照着書上的草圖認。
一批穿甲帶刀的壯漢闖進藥鋪時,竺月正踩在木凳上取最頂部的藥材。她慌忙下凳,鋪内隻她一人。
“諸位何事?”
“搜!”傅骢大喊一聲,随從們就開始翻桌倒櫃地搜了起來。動靜之大過路人或攤販都歪首往裡,欲看個究竟。
竺月驚呼:“你們擅闖民宅!”
見其蹿進裡間,她跑上去攔人被一把推開,失重撞向門框。
而她安然無恙。她肩頭被穩穩扶住,一陣桂花似的幽幽香氣環繞鼻尖,竺月擡眼,霎時失神。
攙扶她身子的是位姑娘,春華雕顔,目若懸珠,一雙黛眉彎而不柔。要緊的是她與秋生長得極為相似,竺月險些脫口而出公子。
“不知我這藥鋪犯了何事,令官爺們如此大動幹戈。”梅傾秋扶穩竺月後松開手,泰然自若地面向傅骢。
“找到了!傅爺。”說話人捧來整個藥盒,與宣紙一對确是同種藥材。
傅骢打量了梅傾秋一眼。
“你是藥鋪掌事的?”
“正是。”
“那要勞煩娘子跟我們走一趟了。”
竺月慌忙抓住她衣袖。
梅傾秋笑着拍了拍搭在她袖上的手,道:“沒事,你等甯枝回來。我可以跟你們走。”
原以為必須動用武力請人,傅骢剛一擡手又收了回去,心想省事了。
梅傾秋被蒙眼塞上馬車,車轱辘咿呀轉動,她豎起耳朵,從馬的速度和轉向辨别方位。其實哪怕沒有這個技能也不慌,甯枝正飛檐走壁地跟在後面。
馬車在城郊邊的客棧停下,她被押着穿過大堂和樓梯,才得以重見光明。
廂門緊關,梅傾秋微眯着眼适應光亮,面前坐着太子李秉昱。此前所距甚遠看不真切,如此相對倒使其‘憨氣’褪去了幾分,畢竟是太子,沒有城府也壓不住另外幾位皇子。他身穿深紫色衫,大拇指戴有玉戒,腰帶也隐隐繡有蟒爪。
“你懂醫術?”
“略懂一些。”
李秉昱難耐得抓了一把後脖,之後掀開袖子,大片紅疹已蔓延到手腕處。
“那可知此毒何解?”
怎會不知,這就是我制的毒。梅傾秋想。
但她仍是上前端詳了片刻,後知後覺道:“所以殿下才需要這味草藥啊。”
手上一刻不停歇,正擺弄藥材的用量。
“你認得我?”
“方才聽他們喚過你殿下。”
“你很聰明,還很有膽識。你叫什麼?”
梅傾秋欲拒還迎地搗鼓針包,回答:“我叫傾秋。”
“你可進出過太尉府?”
李秉昱觀察着她的神态,自認為捕捉到一縷詭異的驚慌。
故而在聽到不曾二字時,他莫名開始趨向法師意味深長的‘有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