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傾秋拉緊缰繩控制馬兒,身子壓低撫其頸部,馬兒驚叫聲逐漸下降,她取出幹草喂馬。
“如此蠻橫!那是何人?”
卡拉氣急,目光随遠去的男子背影。見其就要拐道,她忙策馬追了上去。
“卡拉!”
梅傾秋緊跟其後。
那人身份她是知曉的。翊府中郎将,嚴晁的侄子,嚴池。同乃兩個月前在風正堂刁難竺月的人。
馬蹄作響貫穿街道,聞聲而動的甯枝早早等在了門前,兩名手下敗将——長臉男和麻臉男——一副小人得志的醜陋嘴臉,邊叫嚣邊又躲在嚴池後面。
嚴池今日穿了官服,道貌岸然地坐在馬背上俯視甯枝,道:“就是你,公然忤逆當朝奉佛之準則?”
“當朝?”甯枝仰頭大笑,偏頭向一旁圍觀的老婦:“我記得皇上并沒有強制百姓崇奉道家或佛教吧?何況你這般從中暗盜的貪官!”
嚴池心虛四望,但立刻尋來說辭:“奉佛像的傳統延續至今已有兩載,你們經商順當皆得利于此!否則一家家的早就關門大吉了!”
甯枝反駁:“鄉親父老們會為這紙佛掏錢,還不是遭你們威逼利誘!大家萬不得已才用銅錢換取安甯,可你們恬不知恥,更是要求逢春再繳五百文,朝廷收取田稅都用不到這麼多!忤逆當朝律法者究竟是誰!”
百姓們咬牙切齒,經甯枝道破心聲挑起了波瀾,頓時衆說紛纭,借機冒頭讨伐他們盡是污吏。
奉命執行的兩名巡街使作賊心虛,有半晌良心發現似的低垂着臉。但見平日壓榨的平民竟朝自己亮拳挑釁,瞬間又氣急敗壞地跳下馬,亮出劍光逼退其人!
殊不知人們被壓迫久了反抗起來更有勁,個别血性男兒愈加逆反,将兩名巡街使圍困在中間。奪去他們的劍開始肉搏。
見狀嚴池赫然而怒,拔劍砍斷廬帳的木樁,衆人慌張逃竄餘下一名擡臉接帳布的女童。
距離女童最近的竺月猛跑上前将其抱走,嚴池後知後覺地見她眼熟。
不等他再有動作,一聲急喝覆過嘈雜聲。兩抹亮影自空中倒翻落地,穩穩站于嚴池馬前。
“你給我下來!少坐在上面趾高氣昂地欺負人!”卡拉喊道。
若嚴池聰明些,認出卡拉乃蒙洛古公主,略一開口就能在皇帝面前告他一狀,他當務之急就是滾下馬叩首承認過錯。可惜他并未識出端倪,連梅傾秋就是與他争吵過的白面書生也沒認出來。
他發出哼哼的笑聲,長劍直指卡拉瓷白的臉:“小娘子,你手裡的鞭子甚是可愛,但光天白日之下并不是使用的好時機噢。待夜深人靜,我與你相會,再……”
話音未落,可愛長鞭甩過他揚起的嘴角,鮮血破開傷口滑下下颌。那張□□之嘴隻能發出尖利的痛叫聲。待他反應過來,長鞭已然纏緊他的手腕。
嚴池使勁握住長鞭與她比拼蠻力,奈何馬已受驚,蹬起前腿後仰。嚴池顧此失彼,就着卡拉的拖拽跌下馬。
卡拉足下生風躍過嚴池滾落的身體,坐上巡街使的馬。
“駕——”
她左手拉缰繩,右手拽長鞭,馬兒沖出人群往長巷盡頭跑。嚴池單手被纏,被拖拽着随馬兒走勢蹭撞地面,臉部貼地、衣裳破裂。兩名巡街使跟在後面跑,百姓們大快人心地咒罵嚴池。
卡拉停下之際長鞭恰好脫手,距離藥鋪約有兩百米路。她回頭直沖嚴池,勢不可擋,距離逐漸縮減,馬蹄就快踐踏他抖動的手。
“卡拉!”
卡拉拉緊缰繩,馬蹄偏開嚴池的身體。巡街使姗姗而至攙扶起他。
“娜木拉,你怎不讓我給他個教訓!他這般壓迫你們!”卡拉下馬朝梅傾秋說。
“你已經給了他教訓,但真正的懲治要交給聖上。”
梅傾秋回望一眼頃刻又變得站立難安的平民。
“卡拉,你可知這麼一個怯懦無能的小官,為何能貪污商戶兩載之久?”
“為何?”
“因為官官相護。由此贓獲利的非他一人,百姓上書也非直達皇帝。”
此言明了。卡拉義憤填膺,邁前一步向愁容滿面的百姓們保證:“你們别怕!我可以面見皇帝,我幫你們争個公道!”
人們面面相觑,哪怕對此懷有疑慮,仍感激涕零地叩謝卡拉。
“非他一人所作,背後仍有操手。”梅傾秋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