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不到回應李秉昶加重手上力度,窒息感險些令謝衛昏厥。他屈肘猛錘李秉昶的手腕,桎梏喉嚨的五指一有松動,謝衛就急吼吼地大口呼吸,同時擒住李秉昶的手向下折,翻身轉了個圈到李秉昶側後方。
過了以禮相待的時機,多麼明事理的人都成了行動為上的豺狼。
李秉昶腳尖踢起一根樹枝,以木為劍,勢如破竹地朝謝衛刺來。細軟樹枝到他手中,倒似與尖槍一般硬,斜斜挨過就刺破了衣袖,皮肉表面瞬間浮起樹枝狀的紅痕。
帷帳之間的通道本就狹窄,謝衛退上三步就退無可退了。他用劍鞘抵住李秉昶的木劍,腳蹬木樁,空中後翻到李秉昶身後。
“大夥湊熱鬧可後退些,刀劍無眼。”謝衛朝在旁圍觀的男女老少道。拔劍直沖李秉昶。
出神入化的輕功,乃動如輕風,卻不聞其聲。神不知鬼不曉地就飄在空中了。
梅傾秋足尖點劍刃,劍鞘下擊謝衛持劍之手,謝衛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劍偏朝地。梅傾秋穩穩落地,站在兩名男子之間。
“王爺,這是何故?”
李秉昶收回木劍輕點泥地,七八歲的孩童們蹲下身,深感好奇地戳了戳樹枝,似乎在想:樹枝真能當劍使?
“此人鬼鬼祟祟跟蹤了你半晌,還做賊心虛……”
“誰說的!”謝衛連忙打斷,但開口确實沒什麼底氣。“我不是跟蹤,我是有事找梅姑娘相商。”
李秉昶質疑:“那我問你是誰,你為何倉皇欲逃?”
謝衛腦筋轉得也快:“我找梅姑娘,找的又不是你。”
“再者,一上來就動武掐我脖的人是你!我倒要問問,王爺就可以罔顧律法,先斬後審嗎?”他立即補上一句。
謝衛找了個好話頭,在民怨甚重的難民區,獨斷專行的皇權是最容易挑撥民憤的。他們千裡迢迢到都城避難,卻被皇帝胡亂塞在這山腳旮旯的地方,吃穿用度隻管個一周就不管了,隻有太醫院每十天來一次。說是診病,怕不是來蓋白布的。
難民們嘴上不作聲,卻大多悄悄移步到了謝衛那邊,便是明晃晃的站隊了。
“首先,是你行蹤可疑并攻擊了我的眼睛,在我看來這個舉止已是不打自招。并非是我無故向你施壓。”
李秉昶說罷,梅傾秋端詳他的臉,眼睛下方的确有淤青。
梅傾秋已經捋清了事情經過,深覺如此掰扯簡直是沒完沒了。便道:“看來不過誤會一場,二位也是不打不相識了。”
針鋒相對的兩人還是梗着脖子相視,全是看着梅傾秋的面子安靜了。梅傾秋先将圍觀的人疏散了,走近謝衛:“公子認得我?”
“我是謝衛啊!”
謝衛手拍了拍胸膛,見她還是一臉迷茫,他抓起劍鞘,讓那縷紅色劍穗在她眼前晃啊晃。
“這是你編的吉祥結!記得嗎?”
定情信物?!聞言李秉昶呆不住了,上前幾步到梅傾秋身後,伸長脖子去瞧。仿佛沒見過吉祥結似的。
一看就隻是普通的吉祥結,而且編得七扭八拐的,要真是她編的,那可就坐實了手藝不精。李秉昶想起不久前的醜風筝。
不料梅傾秋“啊”了一聲,還真跟謝衛對上号了。笑逐顔開地打量他。道:“你是那個唱童謠的哥哥!”
這是哪輩子的故事啊。李秉昶想。
梅傾秋:“你如何曉得我在這?”
謝衛:“我去過太尉府,你府上的下人可真嘴嚴,硬是不肯透露你的行蹤。之後……我就天明等在府門前,見你每日趕馬車到這來。”
李秉昶:“所以你确實跟蹤了。”
謝衛不耐煩地瞥了他一眼,梅傾秋則向着‘童友’讓他别往心裡去。
舊友重逢,眉目帶笑。鬧了一番倒顯得是拔刀相助之人壞了事。李秉昶雙手環胸,目光在兩人身上來回掃動,杵在那跟站樁一樣。
傅雁聽見人說哪位王爺跟江湖客打起來了!他匆匆趕來,看見三人相近,面部表情卻大相徑庭。梅傾秋與謝衛是嘴角快挂上兩鬓了,李秉昶是眼珠子快沖出眼眶了。
“本王就不擾兩位叙舊了。”
這話他賭着氣說的,另外兩人笑着聽的。甚至還道送他一程!
所以李秉昶無人挽留地被送到帳區門口。
他拉繩上馬,囑咐傅雁:“查一下這個謝衛。”而後策馬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