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婚第三天,襄王府來了位不速之客。長吏。
每逢婚喪慶典類的大事,皇室内務府就會派名長吏到王府管理事務,如遇新王妃入府這等事,長吏往往會在王府住上十天半月,以确保新王妃能真正處理内務。長吏大多是女官。
“下官姓張,參見王妃。”着藏藍色圓領衫,盤高發的年輕女子躬身作揖,向梅傾秋行禮。“接下來一周下官會協助你管理王府的。”
剛用過早膳的梅傾秋一臉懵,她并未聽聞還有這個環節,李秉昶也未提過,而且他天不亮就趕早朝去了。她之所以知道,是府内管家曾遣矜兒來喚她醒,道王爺要赴早朝了,王妃應送夫君出門。梅傾秋蒙上被子倒頭繼續睡,那會兒都未雞鳴!
“今日輪早朝,想必王妃并未起身為王爺送行。”
“至多三個時辰他就回來了。”
“無論如何,夫君出行,作為妻子總該有所表示,以慰郎君。”
“他并未要求我做這些。”梅傾秋理智氣壯道。
長吏的雙頰一下就憋紅了:“王妃怎能等着王爺自己提出來!”
她蹙眉扶額,片刻後正色道:“罷了,下官到此就是為了教會王妃這些禮節的。”
詞意上是‘教’,但畢竟地位有别。長吏隻能站着傳授她定義的三從四德,梅傾秋坐着擺弄筆墨,左耳進右耳出。
“王妃是太尉養女,太尉夫人也早早病逝,或許無人與你提過這些禮數,但此後你一言一行皆代表着襄王府,王妃還需謹記。”
矜兒垂首站在一側,光是旁聽就覺得耳朵要長繭子了,對方竟還諷刺起王妃的出身!可王妃不做反應,她一介下人更不得出頭。
“夫行,應随;夫責,應省;夫需,應予。”
“換言之,隻要夫君認可,我如何都行。”梅傾秋道。
長吏被問住了,清清嗓硬答道:“總歸要顧及皇室顔面的。”
“害,關起門來我如何你都不知。”
梅傾秋拂袖彎腰,拿毛筆輕點硯台,那身姿卻似提着柳葉劃水池。窈窕之形,勾人心魂,令人一下就聽出其未盡之言了。說白些就是:我們兩口子的事你少管。
長吏無言以對。但她很快又找回了她的話語權,她談到了房事準則。這也是長吏盡為女官的原因之一,她們需要教導新娘如何侍奉夫君。這對她們而言隻是照書念,對未經人事的少女而言卻是難以啟齒的,遑論還當着一衆女婢。
“成婚當夜,王妃所做可對?”
“啊?”人一慌起來就會顯得很忙,梅傾秋看看書卷、磨磨硯台,含糊不清地點了點頭。
“王妃,下官還需看一看卧房。”說罷長吏拔腿就走。
“什麼?等等......”
她們本就位于後院,長吏三步并作兩,一下就推開了卧房門。又神探上身似的,連帶推開隔壁房門,直接戳破了二人分房睡的事實。
長吏瞠目結舌,現出見鬼一般的表情:“王妃,這......才成婚第三天,分居是為何?”
梅傾秋擡手拍了拍自己的額頭,垂眸躲避視線。
“王妃,這可是很嚴重的事。如果......”
“是這樣的!”梅傾秋打斷她,硬着頭皮道:“是新婚夜那天......我與王爺吵架了,他就抱着被子走了。然後......”
“還沒和好?簡直胡鬧!夫妻就不能有隔夜仇,你怎麼能就任着王爺搬到隔壁呢!”長吏忽而就苦口婆心了起來,“你更該想法子挽回王爺的心才是。”
長吏當即下命令,讓矜兒她們把隔壁屋裡襄王的物件都搬回來。今夜不能再分居了。
“不是,長吏使......”
“王妃,新婚夜你可是連紅都未破?”
見梅傾秋支支吾吾,她心中立即有了定論,兩手一拍拉着梅傾秋‘惡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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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秉昶方一進府門,就聽仆人說王妃不見了,現全府人都在找她。一問消失多久?不到半個時辰。
“不久前長吏還與王妃在一起。”矜兒道。她還轉述了長吏到府這幾個時辰發生的事情,包括絮叨的禮數和合并兩房。
故而,襄王也加入了找王妃的行列。這使得長吏更生氣了,認為王妃驕橫。
李秉昶先是到卧房看了一眼,發現他的物品确實都搬回了主屋。他走到後院,想起什麼足尖點地飛上了屋頂,憧憧檐脊之間杵着一縷紅色。那便是他的王妃。
他躍過高矮不一的房檐,落在離梅傾秋不足十步的黛瓦上。梅傾秋本也要結束這番捉迷藏了,依着細碎聲響回望,四目對了個正着。
“我以為成婚第三天你就退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