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濯定定将這人看了兩眼。
日光從桃花的罅隙間瀉下來,在她腮邊印出花枝形狀,宛如淡墨潑就,白皙的臉和桃花疏影格外清晰分明。
高見琮忽然懊惱自己停步太快,否則兩人不會靠如此近,近到……
他仿佛可以嗅見桃花香。
不動聲色往後撤了一步,高見琮斂起目光:“若不想回講堂,可到書閣中稍坐,待下學後和王家馬車一同回府。”
這回王濯笑了笑,說:“好。”
她沒說是去是留,高見琮也沒問,隻是在轉身走進藏書樓時,聽到了緊随其後的腳步。
樓内空無一人,高見琮今日有要事相商,特意向徐潛舟借了地,将平日在此整理經卷的官吏一應遣去,隻放了要用的書簡和紙筆。
他在屏風後辟了一張空桌案,王濯道了謝,挑一卷書帶着落了座。
這藏書樓她來過一次,險些鬧出是非,今日沒有看不順眼的人,坐在黃檗暗香裡反而覺得安心,翻開書看了不多時便覺得眼皮沉重,索性以手支頤小憩。
隔着透光的薄屏,她纖細的身形仿佛一株蓮花,搖搖欲墜的,好像不伸手扶一把,随時都會栽下去,落在冰冷堅硬的紫檀木案上。
屏風外,高見琮提筆的手因此頓住,目光在屏風上停了良久。
盧太師講完學,換了衣裳匆匆趕來。
高見琮運筆如風,補全奏疏最後幾句話,起身向盧彧行禮:“父皇憂心西北戰事,讓諸皇子上書草拟為大軍供應糧饷之事,我寫了征糧、撥銀十策,特來請太師指正。”
“殿下快快請坐。”盧太師睜着一雙昏花老眼,目光在他身後一頓。
王濯躬身行禮:“太師。”
商議軍機要事,她本不該出現在這裡。
隻是……
盧彧又看了看高見琮,看他無意讓王濯回避,順水推舟地将人留了下來:“我說怎麼講堂裡不見人,原是在此處躲懶!罷了,認真聽完,你也寫一封對策!”
王濯立刻露出悔不當初的表情。
在講堂尚可打盹,書閣裡隻有三個人,她眼皮動一動盧太師都能看到,好不容易挨到薄暮時分,二人才将事情議定。
王濯終于得以被放出來,雪時在門外等得焦心,她一出來便叽叽喳喳地湊上來:“小姐跟七殿下去,也不帶着奴婢一起,四小姐發了好大脾氣,說姑娘再不出來就不讓等了。”
太學門外,果然隻剩王家馬車還沒走。
王漱埋怨道:“姐姐自去玩樂,倒是讓弟弟妹妹們好等。”
她留意到王濯手裡拿着幾頁紙,下意識多看了兩眼,隻瞥見“囤糧”“殺虜奪器”幾個字,東西就被王濯揣進袖中,她冷哼一聲,轉身上了馬車。
因為王濯的緣故,他們晚回來了一刻鐘,王漱本想到太夫人面前告她一狀,到家時卻将這點不愉快忘得一幹二淨。
她看到府門前停着郡王府的馬車。
從上林苑回來,她與高見珣已有月餘未見,悸動與喜悅當即占據了心房。
帶着青蘿走到書房,高見珣果然在裡面與王景年說話。
她不敢貿然打擾,吩咐青蘿先回去,獨自站在廊下等候。
春日用的窗紙很薄,燭光燒得明亮,将高見珣的身影拓在上面,舉手投足,像極了一副婉約又華麗的古畫。
王景年說:“你我都沒有帶過兵,不在其位,不謀其事,依我看此事倒不必急于求成。殿下不如從涼州政務上着手,說些整頓吏治、嚴查貪墨的話,隻要給聖上一個由頭,能刮出來銀子給邊軍供上銀錢就行。”
“要是皇子們都給不出對策也就罷了。”高見珣皺眉,眼裡帶着不甘,“可我聽說,七弟已經連夜入宮,想是已有了好的主意。”
“這是他一貫擅長的,就将功勞讓給他又如何?”
王景年提起茶壺,沸水涓涓注進杯盞之中,分毫不灑:“凡遇事不會做,做不好,還不如不做,力求不錯。”
王漱立在廊下聽了片刻,咬咬牙,忽然轉身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