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升溫後,連風都是黏的。
老闆娘站在油鍋前,喊了一聲,“門口那桌的。”
胡南韶動作也快,馬上忙完手頭上的事,端起盤子走到店門口。
一般晚上這個點,坐在外頭的人居多。
她還沒走近,就聞到一股很重的酒氣。
這桌的三個男人正在劃拳,啤酒瓶東倒西歪地堆在腳下,其中一個喝得上臉的男人見她出現在旁邊,眼神立刻黏了上來。
"小妹妹手真白啊。"
他的目光開始在她身上掃視,肆無忌憚地說。
胡南韶并未搭理他,迅速放下餐盤。
“這麼熱的天,你人又這麼年輕,在這破店打工多可惜。”
她甚至沒給一個眼色,隻從圍裙兜裡掏出筆在小本上勾完了這桌已經上的餐食。
男人見她這樣非但沒有收斂,反倒更變本加厲了,直呼道:“喂,啞巴嗎?啞巴倒也行,不用聽女人叨叨了。”
說完,三個男人笑了。
胡南韶:“你剛才說的話我都已經錄音了,你要再多說一句,我就直接報警了。”
男人笑容僵在臉上,瞬間氣急敗壞道:“你倒是報啊,老子說啥了?對你動手動腳了嗎,就跟你說兩句話還給我裝上了。”
胡南韶直接拿出手機開始撥号。
男人旁邊的兩個同伴不想事情鬧大,趕忙出聲勸阻,“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他喝醉了,這麼點事就别弄得太麻煩了是不是,小姑娘你忙你的去。”
胡南韶平靜地看着他們,“都這麼大歲數了還找這種借口。他無非是想借着酒瘋直接發瘋,要是真喝多了就該老老實實趴着,像個啞巴一樣,閉上那張嘴。”
男人臉色一沉,剛要發作,就被同行的朋友摁了回去,同伴連連點頭,“是是是,你說的對。”
胡南韶轉身接着忙别的去了,還好到她下班那個點的時候,她發現他們人已經走了。
雖說今晚這事沒弄出什麼幺蛾子,但她回家的路上免不了多幾個心眼,比如頻繁留意是否有人跟蹤自己、一直确定周圍沒人才敢拿出鑰匙開門。
回到家,家裡靜得可怕。
胡南韶突然覺得頭隐隐作痛,太陽穴突突地跳,她揉了揉額角,拖着疲憊的身體往浴室走。
她覺得洗完澡應該就好了。
可洗完澡,當她拿起吹風機準備吹頭發時,胃裡突然一陣翻江倒海。她連忙捂住嘴,踉跄着沖回洗手間,跪在洗手台前幹嘔起來。
“難道因為這段時間上班聞多了油煙?”她自言自語了一句,身體開始不受控制地在發抖。
她不确定這種不舒服是不是暫時的,但又不想浪費錢去醫院檢查,隻打算先在家觀察一會兒。
父母都遠在老家,她也不想讓他們兩那個狀況還擔心自己,思來想去,她忍着難受給梁悅打了通電話。
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起,那頭傳來嘈雜的背景音,梁悅的聲音帶着笑:“喂?南韶?”
“你在家…不?”她問。
梁悅的聲音忽遠忽近,背景裡還能聽到男生的笑聲和隐約的音樂,“我跟我對象在他朋友這兒呢,他朋友開了家民宿,超棒的!我們剛到,準備去逛夜市呢!怎麼了?”
“……沒。”胡南韶低低應了一聲,腹部的疼痛讓她忍不住弓起背,“沒什麼事,我就是問問你在哪兒。”
“哎呀,南韶,聽不清你說什麼,我這邊信号不好。”
“那先挂了吧,回頭……”胡南韶還沒來得及回複,又感覺到一陣劇痛襲來,她再次弓起身子。
視線突然一陣陣地模糊,緊接着她覺得天花闆在眼前旋轉,渾身無力,感覺到手機就這麼從自己手裡滑了下去……
……
意識是在一陣鈍痛中逐漸聚攏的。
輪胎碾過減速帶時輕微的起伏讓胡南韶不禁蹙着眉,睫毛輕顫了幾下。
視線先是模糊的,緊接着她看到了車頂燈的光暈,前面還有個司機在開車。
不知道是不是在做夢。
她在颠簸中睜開眼,最先感受到的是落在發頂的溫熱呼吸。
原來不是夢啊,她這是靠在誰的肩膀上?
她微微仰頭,想看清是誰。
"好點了?"
李紀昂的聲音從頭頂落下來。
暖黃的車燈從他側臉打下來,在鼻梁處投下一小片陰影,他低了點頭,就這麼盯着她。
她被他看得極其尴尬,想起身,李紀昂卻擡起手捧着她的臉,帶着股不容抗拒的力,又将她摁回自己肩上。
胡南韶有氣無力的,想說什麼最後都沒辦法說出口,隻能這麼由着他了。
"快到醫院了,别亂動。"李紀昂聲音很輕,尾音卻沉。
他像是看出她的疑惑,又解釋了句,“你爸媽聯系不上你,說備用鑰匙在地毯下邊,讓我去看看,還好我過來了,不然你在地上躺到明天說不定都沒人發現。”
她抿了抿嘴,輕聲說出了一句:“謝謝你。”
李紀昂臉色瞬間就變了。
“既然你要打電話叫人,為什麼不能第一個打給我?你難道你不知道我這段時間待在這裡為了什麼嗎。”
他說話的語氣像是在指責她,但兩人對視時,胡南韶看見了他眼底未散的餘悸。
或許是因為剛才分散了注意力,這會兒她感覺腹部的絞痛又一陣陣襲來,不自覺地蜷縮起來,疼得指尖都在發抖。
“老晨,再開快點。” 李紀昂的聲音冷得像冰,卻壓着一絲幾不可察的顫抖。
“好的,老闆。”司機腳踩油門,又提了點速度。
胡南韶感覺到旁邊人動了動,但感覺得出來他的動作還是盡可能的小心。随後她聽到了像是在脫外套的窸窣聲。
下一秒,柔軟的布料輕輕貼上她的額頭。
李紀昂在給她擦汗。
但她沒吹幹頭發,就這麼靠在他的肩膀,濕漉漉的發梢會貼在他頸側,水珠就順着他的鎖骨滑進襯衫領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