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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浮雲行遊燕歸舊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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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過了軟弱的年紀,隻是不明白,都說他貴為天下的主宰,為什麼竟連身邊的人也留不住呢?

老師為他擦眼淚,說着什麼“總要有個決斷”,飄然去了。

明明正病重着,還要賭命前往千裡外的文州,身體怎麼受得住?慈英太子教包藏禍心,竟攔截欽差車駕,山上有多少驚險,老師怎麼就敢去?如今回也回不來……

又有眼淚落下來,姜孚怔怔看着信紙角落的某幾個字。

“鹿慈英”,若沒有這個人,若沒有那些前朝的宗親……

……

然而六年後,此人的畫像竟又被送到他案上。

沈參軍才回京城,這是明晃晃的挑釁……!

沈厭卿看穿了皇帝的心思,仍跪着肯不起,攀着皇帝的手認真道:

“我知道陛下重視文州,可此事也許尚有隐情,絕不可冤枉無辜之人。楊家自先帝創業時就忠心随駕,楊小侯爺更尚是個孩子,暗中出行還不忘惦記家裡,心是好的。縱使他什麼也不買不帶,有心人總有一萬種方法把這東西送來,再栽贓于他……臣回京路上與他相處過幾日,了解其為人,願為他做保。”

他收回手,正要恭敬叩頭再接着說下去,卻聽見旁邊傳來抽泣聲。

這哭聲由低漸高,愈發不可壓抑,最後竟轉成嚎啕。

他轉頭去看,是楊駐景。

但見楊小侯爺再無什麼将門風采,伏在地上,哭的毫無形象。

“沈大人……沈……”

楊駐景是想道謝的,可是嗚嗚咽咽之下,竟說不出完整的句子。

他從家裡來,家中誰不知道他委屈?

不過是買了東西,不過是遣人由文州運來京城,不過是要摘開了分與家裡,誰能預料竟有這麼一樁大禍降在頭上?

可是既帶來了危險,威脅了楊家,就再沒人能把他當孩子哄着,說一句“不打緊”而後翻篇;也沒人能讓他躲到幕後去,等風浪平息再接着自由自在做他的小侯爺。

因為皇帝一旦問罪下來,楊家沒有一個人扛得住。

忠瑞侯楊戎生不能,他那死去的姑母也不能。事情一旦涉及了那把椅子,就絕不可能被輕拿輕放。

他是抱着必死之心來的,他是長子……

侯府的繼承人,可以頑劣,可以飛揚跋扈,可以恣意造作,唯獨不可以哭。

哭就是軟弱無能,就是擔不起大任,就是扛不起楊家上下兩百口人。

他可以搶弟妹的東西,可是不能像他們那樣抱着老祖宗的膝蓋哭,更不可能被父親抱起來耐心地哄。

因為他是長子,是忠瑞侯府未來的臉面。

風雨來了他不能避,就是下刀子也隻能咬着牙上前。

縱使父親再看重他,也不能替他扛下這罪,因着他們都不得不為楊家考慮——楊家隻有一個侯位,卻有許多備選的繼承人。死了他一個,後面自然會有人補上。

他都明白的。

他已準備好接受一切了,隻要把這場風雨止在楊家外面,旁的都是随手可抛的東西,哪怕是他的性命。

偏偏此時有人擋在他面前。

萍水相逢,非親非故,卻願意為他撐一把傘。

這人從文州來,久别京城,卻竟是唯一能扛住這件事的人。皇帝的老師,昔日的少傅,重重地往這一跪,撐起笑臉講幾句話,暴風驟雨竟都頃刻化去了。

是為了幫他麼?

還是像沈厭卿自己所說,為的是“無辜之人”?

楊駐景緩緩地吸一口氣,止住哭聲,準備起身謝禦前失儀的罪。

他旁邊沈厭卿卻遲疑一下,伸出手順了順他的脊背:

“不必強撐,你和陛下都還隻是孩子的年紀啊。”

說罷像是要求得認同似的,仰頭看向站着的姜孚,順手把又痛哭起來的楊小侯爺攬進懷裡拍拍。

從慈英太子像出現起就彌漫在禦書房的緊張氣氛終于散去,而今的情境更像是一位老師帶着兩個學生,耐心調解他們的沖突。

其中一位學生陰沉着臉不語半晌,終于忍受不了,拎着後領把另一人從老師懷中撕了出來。

“家去吧你。老師要幫你,我也不能把你怎樣,回頭再查就是了。文州鹿慈英之事所涉衆多,你與你父親都要小心保密。”

楊駐景正哭的忘情,就像個動物幼崽一樣被拎了起來,滿臉涕淚沒反應過來,又要往表哥懷裡紮。大約是今日想當孩子當個過瘾,把方才那副視死如歸的模樣全抛到九天之外去了。

姜孚面無表情,動作帶着些嫌棄,恨不能把人越過門框扔出去,見他還不走,叫了兩個内侍把人架下去哭了,那副畫像還留在桌上。

此時禦書房内終于隻剩下師生二人。

仔細算來,這還是崇禮二年之後第一次見面。

若不是有人攪局礙着了小皇帝提前多做布置,這重逢本該是嚴謹又隆重的;可眼下隻剩下沈老師肩頭被楊小侯爺哭出的水印,及一副鋪開在桌上的該死的文州慈英太子像。

怎麼會變成這樣呢。

姜孚有些懊惱,不知該說什麼,先把人拉了起來,想按到自己的座位上。

跪了那麼久,膝蓋一定疼的很,老師身上又有舊傷,不知有沒有好全……

沈厭卿卻很認真地在近處打量着他的臉,看了一時半刻,神态裡全是“果然長開了”的意思,良久忽然展顔一笑:

“陛下這是嫉妒。楊小侯爺比你還小一歲,這是做什麼呢?”

姜孚别開視線,想說自己還不至于與小孩子計較。卻見他日夜思念的老師向他張開雙臂,眉眼間盡是溫柔笑意。

“自然陛下才是最重要的。臣有罪,為陛下補一次可好?”

他再顧不得别的,隻投入那懷抱中,雙臂用力收緊,埋頭在人頸肩之間。

文州也好,京城也好;少傅也好,參軍也好。

老師隻是老師。

那顆崇禮二年正月十五就割出去随人一路颠沛流離的心,害過一千八百個日夜的相思,曆盡六載春秋輪換的風霜,此刻終于沉甸甸地落回胸腔裡。

此情經年不改,自然無心可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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