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你怎麼出來了?”沈書渠撚了下手指,側身擋住徐司墨。
那一瞬間的緊張簡直在陸聞輕心裡搓了把火,他這麼害怕幹什麼?
兩人之間隻是協議結婚,喜歡誰還用藏着掖着?
“透口氣。”陸聞輕視線越過他看了眼徐司墨,淡淡道:“朋友?”
“你好,你是陸聞輕吧?我在電視上見過你,我是徐……”
“沒有那個必要。”沈書渠打斷他的話,發覺太過冷硬又補充了句:“他不是圈裡人,你們不會有交集。”
徐司墨見他态度決絕,勉強笑笑:“我朋友來找我了,我先失陪,小書,改天有機會我再找你。”
沈書渠“嗯”了聲,等他走後調整表情自然地走到陸聞輕面前:“回去吧,外面冷。”
錯身時,陸聞輕說:“手拿出來。”
“我沒事。”沈書渠态度很好,但行動上完全不配合。
“我說,手拿出來。”陸聞輕側頭看着他,神色甚至稱得上溫和:“你想要我說第三次,還是自己動手檢查。”
對峙幾秒,沈書渠知道他說一不二,隻好伸出右手。
煙頭燙過的皮膚灼紅腫脹,細小的水泡在冷白的手背上觸目驚心。
“我不礙事,隻是燙一下而已,你……”沈書渠話音一停,怔怔看向被握住的手腕。
陸聞輕把人帶回去,指了指沙發,“去坐着。”
沈書渠愣愣坐下來,看着被他牽過的手,心裡産生很想吻一下的念頭。
陸聞輕旋開藥膏,給他消完毒用棉簽挑了一點藥,聽見吸氣擡頭看了眼:“疼?”
“還好。”
“疼就說。”陸聞輕沒伺候過人,動作不免重一點但一直沒聽見沈書渠喊疼,哪怕眼睛泛紅也沒動彈一下。
“怎麼受傷的?”
“不小心,其實……沒有多疼,隻是看起來比較難看。”
沈書渠受傷的次數多,這種程度對他來說幾乎微乎其微。
他從有記憶開始就知道沈正興是那個家裡的“帝王”,他不高興了所有人都是要受罰的,至于他什麼時候不高興這很難判斷。
沈家像一個小型的皇宮,奴才們為了讨好皇帝會加倍虐待他不喜歡的人,輕則斷水斷糧,重則要去跪在院子裡反省。
院子造景由大師設計,鋪設的石子被切得很碎,跪在上面不會因為疼得太過就麻木沒有知覺。
它更像一個個細細的針,能持續供應傷害,大師一定沒想到他的作品還有這種作用。
溫若橋沒死之前他受罰的次數不太多,沈正興主要拿他來調教溫若橋,不許她見任何人,要求她伺候自己,一旦讓他不快就要跪着抄家法并且雙手捧着念出來。
如果她不從,他們倆就會一起受罰。
後來溫若橋出車禍死了,沈書渠慢慢長大而那張臉也長得越來越像她,那些馴化手段便落在了他的頭上。
沈正興馴化溫若橋是親力親為,從不假手于人,對沈書渠就沒那麼上心了,可以交給餘欣,也可以借沈安或者傭人的手。
沈書渠低頭看着傷口,他有比較嚴重的嗜痛,這會讓他覺得勉強配活着。
十一歲那年,溫若橋精神狀态已經不怎麼好了,整個人蒼白得像一張白紙。
沈正興一直想要壟斷行業,行程明确要去外省開一個座談商會,為期十天。
沈書渠找到機會支開傭人,撕碎床單帶着溫若橋一起逃離了那個囚籠,匆忙之中沒看到疾駛而來的車。
溫若橋用滿是血迹的手摸摸他的臉,給他留下的最後一句話是:“對不起啊,寶寶,帶你來到這個世界。”
那時候她其實已經不怎麼能說話了,一張口血就從嘴裡不斷噴湧,但她不斷吞咽着喉嚨,斷斷續續撐完到說完。
溫若橋太愛他了,但沈書渠想,真正對不起她的人是自己。
沈書渠跪在她身邊不斷道歉,但她已經聽不見了。
沈正興回來的很快,一腳将他踹到胃出血但也沒花時間住院,跪在靈堂裡也可以吊水。
沈正興事業如日中天,來吊唁的人很多。
沈書渠挨個兒磕頭緻謝,賓客們誇他懂事孝順,帶病也要為媽媽守靈。
靈堂的夜晚很冷,他一個人在那裡面對溫若橋的屍體跪了三天,下葬當天,沈正興沒有讓他這個罪魁禍首去。
其實餘欣進門也是有好處的,在她的枕邊風吹拂之下沈正興終于不想看到這張肖似溫若橋的臉,把他送去了國外。
家裡安排了三個華裔保镖,負責監視除了學校之外的任何行動。
陸聞輕是一個意外,也像一個破空而來,帶着火焰的利箭,把他的世界燒得一片明亮。
他霸道強勢又溫柔耐心,哪怕被冷待也從不生氣,三天兩頭來學校逗他幾句。
那段時間他既讨厭,但又期待陸聞輕出現。
有一次學校組織夏令營,路上車抛錨了。
陸聞輕經過幫忙修了車,走之前看到坐在後排的他,順手抛給他一樣東西,接住了才發現是一小袋荔枝。
荔枝被凍過,很涼很甜,他沒舍得吃完,留了一半到晚上。
其實晚上已經不怎麼好吃了,果肉從透明變得泛白有很重的甜膩味兒,他正剝皮,聽見窗戶響了一聲。
他推開窗戶往下看,陸聞輕就靠在車前,燈光将他一雙腿拉得很長。
四野星光漫漫蟲鳴咕啾,歪着頭的一張臉懶散肆意,帶着夏日潮濕的風。
“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