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江獨發/二五章
丹卿愛吃醋的人設,在段冽那兒,反正是根深蒂固了。
當事人其實頗為迷茫,丹卿都沒弄明白這其中邏輯,為何他突然便醋上了?是醋段冽在馬姑娘家吃了很美味的飯菜嗎?
那倒也算不上醋吧。
丹卿試圖向段冽解釋。
段冽卻望着他,扯了扯唇,一副“甭管你如何狡辯,你就是醋了”的笃定模樣。
丹卿:……
後來,丹卿獨自練習法訣時,陡然福至心靈。
他微張着唇,眸露驚訝。
原來段冽的“醋”,指的竟是那種“醋”嗎?
他以為,他在吃馬姑娘的醋?
他腦子裡,都在想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啊!
丹卿感到非常不可思議,他為何要吃馬姑娘的醋呢?馬姑娘隻是他們萍水相逢的路人而已啊!
他這個渡劫對象,在某些方面,是真的很有些莫名其妙呢!
正月十六,兩人順利抵達長安。
馬車行駛在寬闊街道,最後停靠在楚府對面榕樹下。
丹卿沒什麼行李,他在忻州買的紀念品和禮物,都因那場刺殺而遺失。
抱着小小包袱,丹卿準備下車。
段冽埋首整了整衣襟,挑眉道:“我送你進去。”
丹卿眨眨眼,委婉拒絕道:“不用麻煩殿下的。”
段冽盯着丹卿,正要陰陽怪氣一番,不知想到什麼,生生忍住。
望了眼兩個小童把守的楚府大門,丹卿不大好意思道:“殿下,我之前去忻州,是瞞着我爹的,所以說……”
段冽哪能猜不到?楚铮在朝中是典型的中立派,明哲保身,不願摻和任何一方勢力。
他段冽臭名遠揚,連勢力都沒有,楚铮自然對他“敬而遠之”。
可這麼精明的一個老子,膝下兒子卻無甚自知之明。
望着眼前有些讪讪然的丹卿,段冽眉眼掠過一絲波瀾。
分明生得如此羸弱,卻有千裡迢迢追到忻州的決心,身邊居然連個小童都不帶。
到底該說他魯莽無知,還是……
段冽蓦地移開目光,他刻意壓住那些蠢蠢欲動的心念,故作冷硬道:“有本王在,難道他還敢打你不成?”
丹卿回以禮貌微笑。
心内卻道,人家楚铮是“楚之欽”的親爹,縱然您是尊貴無比的三皇子,但老子教訓兒子,倒不用請示殿下您吧?!
段冽也覺得自己有點倒貼,略跌面兒。
他不過是随口提提罷了,還懶得蹚這趟渾水呢。
但見丹卿不願意,段冽就不怎麼高興了。
仿佛在責怪他不識好歹。
榕樹下,丹卿眼神清澈,單薄的身軀包裹在棉袍裡。
淺金色陽光穿過常綠枝葉,篩下大片參差光斑。
他漂亮的眼瞳,被陽光映成淺棕色,那生來紅豔的唇輕抿着,嘴角漾開淡淡弧度。
段冽斜睨着丹卿,像是第一次察覺到,他确實長得還挺好看。
忽然,丹卿嘴角弧度變得大了些。
像是在哄無理取鬧的小朋友,丹卿莞爾道:“殿下您回吧,過幾日,我會去見您的。”
段冽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立即跳起來,高高在上道:“誰要你找?本王很閑嗎?就算你來,本王也必定不在府上!”
丹卿倒覺得這樣的段冽,更讓他熟悉,他溫和地朝段冽揮揮手,不甚在意道:“嗯嗯,殿下,我回家了,你也早些回吧,下次再見。”
語罷,頭也不回地進了楚府。
是真的頭也不回。
目送丹卿被兩個小童簇擁進門,段冽輕嗤了聲,調轉馬頭,揚長而去。
此番從平遙城到長安,将近半月,再未有刺客找上來追殺。
是否可以證明,丹卿并無嫌疑?
望着繁華的長安城街景,段冽眸色幽深。
理智告訴他,光憑這點,還遠遠不夠。
但情感上,他似乎已經開始信任丹卿,這個信号,莫名的讓段冽感覺不爽,但卻怎麼都甩不掉。
一回楚府,楚翹便抱着丹卿好生哭了一大場。
當晚,楚铮見都沒見丹卿,直接罰他去跪祠堂,先跪個三天三夜再說。
既然成了“楚之欽”,該受着的,丹卿自然都會受着。
冬夜陰寒。
丹卿跪了小半夜,便有些挺不住了。
他望着窗外半輪冷月,不禁想,倘若此刻就這麼死去,他的劫,算成功渡過了嗎?
楚铮到底是面冷心熱,第二天早晨,便率先投降。
楚翹忙扶着丹卿回知秋院。
舊傷未好全,又挨了整夜的凍,丹卿累得不行,一覺睡到傍晚,他迷迷糊糊剛睜眼,便覺察出屋裡有人。
黑夜寂靜,燭火搖曳。
楚铮靜靜坐在桌旁,他掌心執着一隻空茶盞,似在把玩。
“醒了?”他頭也不擡地問。
掀被起身,丹卿“嗯”了聲,然後乖巧站在楚铮身側。
面對這位愛子心切的老父親,丹卿始終心懷愧疚。
低着頭,丹卿拎起茶壺,給楚铮斟了杯熱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