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年他的确是變了很多,從樣貌到性格。
她初見他時,他不過十二歲,滿身戒備,明明是困獸的處境,眼神偏卻含了刀子似的狠戾。
如今,竟絲毫沒了棱角,性子也變得這樣軟。
四年過去了,他與溫掙早已不必再掩人耳目。
沈泠順着他道: “如此也好,日後謀事也方便,你同你兄長一同搬來罷。”
東昭國各皇子皇女府下皆可設府臣、謀士。大部分謀士皆賜居府外,少部分得以重用的才會被招攬進府。
溫行此番想必是為了讨賞。
“謝殿下。”溫行起身,眉也稍稍舒展開來,不似方才糾結在一處。
沈泠想了想,又對溫行道:“你兄長前幾日受了風寒,病的頗重,不過現下已大好了,前幾日我進宮,得了些龜齡集,宴後給你兄長帶回去,他向來體弱,要好好補一補。”
溫行剛舒展開的眉眼微微一愣,“是。”
他應該是在挂心兄長的身體吧?竟忘了謝恩。
“你不必擔心,我從宮中給他請了禦醫,現下已經大好了。”沈泠見他如此又補充道。
溫行卻又低了頭,長睫斂下,她看不清神色,半晌聽見他道:
“殿下竟如此費心。”語氣平淡,聽不出什麼。
沈泠斟酌道:“那是自然,你兄長的身體自然是最緊要的。”
這下他徹底沒了聲。
正當沈泠準備起身去宴席時,又聽他道:“多謝殿下賜的龜齡集,兄長體弱,多補補是應該的,溫行這次在白洪山隻是受了些皮外傷,倒是不打緊。”
沈泠停住,擡眼看向他領口處延伸出來的鞭痕,睫毛顫了顫,“聽聞你此次是被沈棟的人捕了,受了不少苦吧,日後長公主府會為你讨個公道的。”
他斂着睫,“是。”
他擡手,指尖觸上她看着的那道鞭痕,“都聽殿下的。”
……
沈泠與溫行回到宴上時,李振與他的幾個副将正端坐于席上,卻并未開宴。
見沈泠進來,皆起身行禮。
殿中舞姬剛好舞罷一曲,此刻又跳起了署宴賦,舞姿輕盈曼妙,伴随着鼓點如铮铮凱旋之音。
沈泠示意溫行入座,自己也行至主位坐下。
“将軍不必拘禮,請入座。”沈泠舉杯,座下皆應。
“諸位此番剿匪,除我東昭之瘤。實乃東昭功臣,不日進宮必得厚賞。”
“老臣恭賀殿下,有殿下這番明主,是我等之幸。”李振複又起身向沈泠拱手。
“臣等恭賀殿下……”殿中恭賀聲不絕于耳。
宴至将半,那幾位副将皆有了醉意。
溫行今日破天荒的飲了酒,此刻正趴在案邊,手裡捏着酒盞,有幾分迷蒙。
沈泠皺眉,往日不見他飲酒,前不久剛受了傷,反倒是飲起酒來了。
到底是少年人,不懂得愛惜自己的身體。
溫行不勝酒力這她是知道的,不過兩杯便倒在那裡,眼睛倒還是睜着,眸中水光潋滟,臉頰微紅,瞧着比女子還要嬌上幾分。
沈泠無奈搖了搖頭。
瞧他有些困頓,興緻也不高,隻以為他是在挂心着兄長,便讓粟玉吩咐侍衛送他回去。
溫行随粟玉出殿,至殿門外又回頭去看沈泠。
隻是那殿中燈火葳蕤,絲竹悅耳,舞姬影影綽綽隔在其中。
歡笑陣陣,無人瞧見少年眸底的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