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兒啊,你大嫂這白面餅烙得不錯,又松又軟,你嘗嘗!”
午飯桌上,見女兒光喝青菜湯,也不吃飯,陸老太就拿起一塊大餅遞給女兒。
湘雲看了一眼大餅。
用白面烙餅,在鄉下,算是一頓比較奢侈的午飯了。
即便是她爹有着木匠手藝,又隻有她大哥二哥兩個兒子,在陸家村算過得中等的人家,也不能頓頓都吃大米白面。一個月裡頭,至少有半個月,是吃玉米和黑面等粗糧的。遇見年成不好的時候,為了節省糧食,她們家還要上山挖野菜充饑。
陸老太心疼女兒,見女兒前兩天不吃飯,整個人都瘦了一圈,這幾天就特意囑咐兒媳婦,頓頓做些大米白面,整些個湘雲愛吃的菜。
“娘,今兒我去樹林子裡摟草,遇見趙三嬸了,她說,三天期限快到了,姜家又來問了幾遍,對這門親事很是熱心,她問你們思量得如何了,這親事,到底答應不答應。”
陸大嫂說着,又看了一眼小姑子。
隻見湘雲好像沒有聽見她的話一樣,隻顧拿大餅蘸碟子裡的蝦米黃豆醬吃。
聽了兒媳婦的話,陸木匠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他看了老婆子一眼,然後放下筷子,輕聲道:“咱們雲兒,打小就愛吃白面餅,那姜四郎隻有五畝田地,自己還不會種,怕是一年到頭,隻有過年的時候,才能吃上一回白面餅吧。”
“是的,咱們雲兒,可不能吃那樣的苦!”陸老太堅定地說。
于是,一家人就轉了話題,繼續吃飯。
吃完飯,全家人就去午睡了。這裡的人都有午睡的習慣,隻因地裡的活兒太重,幹了一上午,中午若不在床上躺一會,下午就很難保持充沛的體力去幹那些農活。
陸家老兩口回到房裡,還沒睡下,就聽見湘雲在外面說:“爹,娘,你們可睡下了?”
“還沒呢,你進來吧。”陸老太道。
湘雲便推門走了進來。
她說:“爹,娘,姜家那門親事,你們就應了吧。”
“什麼?”陸木匠和陸老太都吃了一驚。
“閨女,你莫不是被羅文那小子弄得失心瘋了吧?”陸木匠皺起眉頭,一臉的不可思議。
“雲兒啊,那戶人家可窮着呢!你去了,連飯都吃不飽的啊!”陸老太語重心長。
湘雲一臉的鄭重其事:“爹,娘,我仔細想過了,五畝地,自己種的話,是能吃上飯的。”
陸木匠道:“咱們這一帶是出了名的魚米之鄉,水田旱地都肥沃,五畝水田,是差不多夠兩個人的口糧,可是,你柴米油鹽從哪裡來?你穿衣吃肉的錢從哪裡來?成親以後總是要生孩子的吧?到時候孩子的嘴要紮上不吃麼?”
湘雲緩緩道:“爹,死種地是過不上好日子的,我和姜四郎都年輕,想點子做些小生意小買賣,總能糊口的。”
看着湘雲信心滿滿的樣子,陸老太歎了口氣:“閨女啊,俗話說得好,算得有吃得無!過日子不是你想的那樣,再說,你找個富足人家,就不用你自己去辛苦掙錢了啊。女人家自己做買賣掙錢,那得多累多苦啊!”
湘雲輕聲道:“爹,娘,我心意已定,你們就随了女兒的意思吧。”
見女兒神色甚是堅定,陸木匠和陸老太又是對望一眼,心裡也明白,若想給女兒找個富足人才又出衆的夫婿,是不可能的了。
想那姜四郎雖說窮些,可是人樣生得俊,又是讀書人,古話說,莫欺少年窮,罷了!
想到這,陸木匠就說:“雲兒,你既然自己願意了,那爹娘就随你了,明兒趙三嬸來,就給她回話,讓你們擇日定親吧。”
湘雲點了點頭。
陸木匠看着女兒,歎了口氣:“雲兒,這門親事,是你自己選定的,你自小就是個有主意的人,你決定的事,爹娘也拗不過你 。隻是,你以後,要受苦了。”
湘雲緩緩道:“有人就有錢,苦錢苦錢,不苦哪來的錢!”
“嗯,聽說姜四郎的老娘是跟老大過的,他窮成那樣,估計也拿不出什麼聘禮了,老婆子,要不,這聘禮,咱們就不要了吧。”陸木匠看了一眼陸老太。
陸老太急忙點頭:“就是,那樣一個家,還要什麼聘禮啊。”
“不行,爹,娘,這聘禮,必須得要!”湘雲立刻道。
陸老太哎呦了一聲:“雲兒啊,那樣的家境,他拿什麼給我們聘禮啊?”
湘雲微微一笑:“沒有錢置辦聘禮,他就不會想辦法麼?若是沒有辦法,就别來提親,誰家娶媳婦不給聘禮啊?偏他家例外?”
“那——”陸老太說不出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