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四郎正在回憶往事,卻見古廟的門被緩緩推開了。
湘雲一身桃紅色的棉袍,俏生生地站在門口。
姜四郎立刻站了起來,他飛快地看了她一眼,隻見她膚白如雪,一雙大眼睛烏溜溜地,倒是毫不害羞地打量着他。
他有些手足無措,可是,很快就鎮定了下來,對湘雲道:“姑娘,可打擾你吃午飯了?”
湘雲抿嘴一笑:“沒有,我家的午飯一向很遲,有事的話,你就說吧。”
姜四郎不敢直視這張豔若桃花的臉,隻低了頭,輕聲道:“姜某托人提親之事,姑娘想必是知道的,對麼?”
湘雲點了點頭:“我知道。”
“姑娘的家人說要好好思量思量,這時間已經過去快半個月了,不知道陸伯父陸伯母兩位,思量得究竟如何了?”姜四郎鼓足了勇氣,一口氣将心裡的疑問問了出來。
聽了他的話,湘雲心下立刻恍然。
果然,這肯定不是姜四郎的主意,不然,他不會巴巴的來問。
三天了,她們家把聘禮的要求提了,按說,如果姜家願意給聘禮的話,會立刻過來定日子。哪怕姜四郎手裡沒錢,也會一邊定日子,一邊籌備聘禮。
這事被擱淺了三天,一定是中間環節出了問題。
姜四郎這是急了,才來親自找自己問的。
想到這裡,湘雲便道:“上次,媒人來問聘禮之事,我母親說,知道你家艱難,不想要多,隻要按照鄉俗辦就好,誰知道媒人去跟你大嫂說了此事之後,你大嫂卻說聘禮太多,說要好好跟你商量,你們家不是正在商量此事嗎?”
姜四郎聽了湘雲的話,心裡也立刻明白了過來。
他大嫂舍不得錢了!
自己的大嫂是什麼樣的人,自己當然清楚!
無非怕自己拿不出來,娘又要想辦法從他們身上籌錢呗。
想到這裡,姜四郎輕聲道:“按照鄉俗辦理,本是應該的,以姑娘品貌,便是金山銀山為聘,也是值得的,隻可歎姜某囊中羞澀。承蒙姑娘瞧得起,将來,必然不讓姑娘受苦。”
見姜四郎說這話的時候臉色誠懇,湘雲心裡不由得有些感動。
她低了頭,沒有回答他的話。
不由自主的,她又想起了羅文。
曾經,羅文也對着自己指天誓日,說非她不娶,說将來考中了科舉,一定要讓她過好日子,封诰命夫人等等。
距離說這些話的時候,才不過短短幾個月功夫,就傳來了他在京城娶了官家小姐的消息。
許是怕自己和他的事情被嶽父家知道吧,他居然連家都沒有回,也沒有接他爹娘進京。隻是侍郎府裡派了下人來,給羅家父母送了禮物,告知了婚事,隻說是他們家姑爺在京城備考,打算再戰春闱。
是無顔回鄉見她的麼?
湘雲咬緊了牙關,心頭一陣痹痛。
“姑娘,新春将至,大地回春,又何必為那去年的枯草落葉傷懷?”
湘雲心頭猛地一震。
她迅速擡頭,直愣愣看向姜四郎。
卻見他一雙深邃明亮的眼眸,也在緊緊地盯着她。
那目光裡,似有千言萬語,像是懂得,又像是憐惜。
他知道!他分明看穿了自己的心思!
于是,她顫聲問:“你——你家既然托人來提了親事,想必也是知道外頭的傳言。”
姜四郎點了點頭:“外頭那些流言蜚語,你不必理會,我若在意,就不會托人提親。”
“那你為何不介意,你能告訴我原因麼?”湘雲實在是好奇,忍不住問道。
姜四郎微微一笑:“湘雲,這個問題,姜某将會用一生來回答你。”
見湘雲不語,姜四郎又道:“那事,隻要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知道,錯不在你,所以,你真的不必為此難過。”
湘雲歎了口氣:“我難過,是因為,我至今才知道,他是那麼的不值得。”
看着她臉上憂傷的神色,姜四郎的心裡一陣牽動。
他實在想不明白,這樣品貌俱佳的姑娘,羅文怎麼會舍得放棄?
就算仕途重要,可是,當今朝野清明,科舉一年一次,每年都有不少無根無基的寒門子弟考中進士,走上仕途,繼而飛黃騰達者,大有人在。
隻需埋頭苦讀,自有出頭的一日。
以大好姻緣,換取那幾年捷徑,實在是千重萬重的劃不來。
想到這裡,他就開口勸慰道:“明知道不知道,就更不用回顧了,湘雲,我會讓你過上好日子的。”
湘雲點了點頭,臉上顯出笑容:“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說完,她便轉身離去。
看着那桃紅色的背影漸行漸遠,姜四郎怔怔地發了一會呆。
随後,他就做了一個決定。
傍晚,烏山村,王家。
姜四郎站在大門口,輕輕扣響了門環。
他知道,王先生素來有午睡的習慣,所以,就等傍晚放學後,再去找他。
開門的是王先生的小兒子王八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