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草葉松軟,并不刺人。沙理奈耳朵一動,隐約聽到一點流水聲。
她撥開漸漸比她還要高的草叢,順着聲音往那邊的方向往前鑽,草葉好像無窮無盡。走了有一會,潺潺的流水聲越來越大,已經就像是在耳邊響起。
沙理奈雙手感覺到草葉的阻力驟然一輕,眼前一亮,豁然開朗。
微涼的水流從眼前流過,寬闊而清澈地彙成一片灘塗,淺淺的深度隻到沙理奈的膝蓋,底部圓形的鵝卵石清晰可見。一條條遊魚安靜地浮在水中,偶爾會有一兩次甩尾。
——沒有任何一個孩子能夠忍受住踩水的誘惑。
沙理奈歡呼一聲,脫掉鞋子便沖了進去。在炎熱的夏日裡,腳下踩進水流之中的感覺分外奇特。
烈日之下,涼涼的感覺讓沙理奈炸了炸毛,随即才适應了水溫。魚兒受了她下水的擾動紛紛四散逃竄,沙理奈下意識跑了兩步開始彎腰追逐。
隻是,哪怕她的手指觸碰到了魚尾,很快便因為它們過于靈活而滑脫了。
系統默默看着時間,在日光沒有那麼強烈的時候,對沙理奈說:【時間晚了,宿主回家嗎?】
【好哦。】沙理奈有些戀戀不舍地重新穿上鞋襪,【明天我還想再來。】
這片淺灘從此以後成為了沙理奈的秘密基地,她常常在正午的時候過來。
沾濕的衣服在這炎熱的天氣很快就幹了,玲子隻是有些疑惑沙理奈最近的衣服比以往更皺一些,并不知道她的小小姐多麼膽大包天地翻牆跑出去快活。
在這炎炎夏日裡,院子裡的棗樹漸漸開花了,小小的嫩黃色的花一朵接一朵地挂在枝頭上。
沙理奈研究了一陣,發覺它們幾乎每天都有細微的變化。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棗樹開花。雖然她之前也住在這個庭院裡,但是去年的時候這棵樹并沒有開花結果。
“那,什麼時候才能見到它結果呀?”沙理奈問道。
“再過不到一個月,你就能看到它青色的果子。”玲子說道,“兩個月以後,就會有紅色的果實。那時候人們就可以吃了。”
“好神奇。”沙理奈聽得很向往,自然裡的生命的變化讓她感覺到着迷。
沙理奈開始期待秋季的到來了。
不過,在這之前,是這個時代最為盛大的節日之一——祇園祭。
玲子提前一周就向産屋敷家的家督告了假,她要回去自己的家鄉裡過節。
“小小姐,我不在這段時間,你也要照顧好自己哦。”玲子說,“我買了些椿餅放在桌上了,你白日裡餓了可以吃一些。”
“玲子姐姐,你要去多久啊?”沙理奈有些依依不舍。之前玲子偶爾也會離開這裡,沙理奈便就會暫時交給其他仆人照料。
隻是,他們都不像玲子一樣會給她梳頭發,與她交談,講許多有趣的事情。
“我要回去跟家人一起過節,”玲子摸摸她的頭,“這樣的節日聚在一起會很熱鬧哦。”
沙理奈看着她離開了。
小小的院裡又隻剩下了沙理奈一個人。幾息過後,沙理奈從破了洞的榻榻米上一躍而起。
她興沖沖地拎起屋裡的一個竹簍,背着它就爬上了院裡的棗樹。
上次摸到了魚,但是苦于沒有容器可以裝起來,沙理奈就隻好将它放走了。現在萬事俱備,她必然要抓一條魚帶回家。
玲子不在的話,她可以在外面瘋玩一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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産屋敷家,北對。
穿着規整黑色束帶的産屋敷家家主站在和室的門前,自有仆人彎腰為他将房門拉開。
這個年長者踏入了房間之中。
“父上怎麼忽然有空來?”産屋敷無慘靠在榻上,臉色蒼白,他掩着唇低咳了幾聲,并沒有起身迎接的意思。
對于這不合禮儀的舉動,産屋敷家家主表現得不以為忤。他關切地看着自己唯一的兒子:“最近的身體狀況怎麼樣?”
“尚可。”産屋敷無慘淡淡地說,“左右隻是苟延殘喘罷了。”
産屋敷家家主頓時不贊同地看着他:“你不要這樣想,我多去求一些名醫,總有希望治好的。”
産屋敷無慘不置可否。他也曾被這些話給予過希望,但是帶來的結果卻是一次次失望。
“過些時日便是祇園祭,”産屋敷家家主說道,“屆時祇園社将舉辦禦靈會,你也去一趟,驅除身上的病氣。”
“我曾去過那麼多次,現在看來也無甚作用。”無慘說。
“我也會去參拜,你就随我一道去罷。”産屋敷家家主勸說道。他是産屋敷家的一家之主,自然有做出決定的權力。
産屋敷無慘問:“還有誰會同去?”
“你的母親也會去。”産屋敷家家主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他口中的母親并不是産屋敷無慘的親生母親,而是在原配妻子過世之後他娶的續弦。
因為無慘的身體很差,他便再娶,想着若是能有新的下一代撐起産屋敷家的門扉才好。隻是這樣多少會有些不尊重他的長子……
對于家主話語中的“母親”,少君隻是垂下了眼睛,轉而說道:“既如此,那便将我的女兒也帶上。”
第一次說出這樣的稱呼,他的語氣有點奇特的陌生。
産屋敷家家主怔了一下,才意識到了無慘口中所指的人是誰。他年紀大了忙于事務,竟将那孩子忘在了腦後。
“可……”那孩子天生金發,若是去了祭典,反而容易讓人風言風語。
無慘不為所動,隻是目光注視着他問道:“有何不妥?”
既然家主要帶礙眼的人去,那麼他也多帶一個人也很合理。
“……好吧,都帶去。”産屋敷家家主最終隻能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