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子也跟着她來到了産屋敷家長公子的院落,身份水漲船高,從下女變成了主家的貼身女官。
不過,羨慕她的侍從并不多,因為她将要呆的地方是侍從折損最多的北對。
産屋敷家家主請來的老師依然會定期為沙理奈授課。
有時候無慘白日裡一個人躺在和室之中,忍受着軀殼的疼痛,聽着側殿之中傳來的小孩讀書的動靜,反而能夠稍微阖一阖眼。
在烈日炎炎的夏日裡,有一位名不見經傳的醫師敲響了産屋敷家的大門。
平安京所有有名有姓的醫生幾乎都為産屋敷無慘診治過,得出的結果卻都是藥石無醫。也有普通的醫生毛遂自薦,他們有些承認自己醫術不精黯然離開,也有些試圖為了高額的診金招搖撞騙,被産屋敷家家主命人打斷腿丢出去。
自此之後,登門拜訪的醫生就很少了。不過,産屋敷家上下對于接待醫生這件事已經熟門熟路,在由府上的醫生确認這位年輕人并不是騙子之後,就将他邀進了門。
年輕的醫師挎着沉重的藥箱,身上的狩衣漿洗得有些發白。他跟着仆從一路穿過這貴族的宅院,好奇地打量着路上見到的亭台水榭。
等到進了北對的門,醫生擡起頭,便一眼看到了在池塘邊的樹影下站着的小女孩。
一頭異于常人的金發分外奪人眼球,醫生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小孩生得一副粉雕玉琢的樣貌,穿着貴族的小孩時下流行款式的和服。她正彎腰撿起鵝卵石,在池塘裡打水漂玩。
聽到遠處傳來的動靜,小女孩擡起頭來,看向進入到這裡的陌生人。
她丢掉手中的石子,拍了拍手上沾染的灰塵,守在旁側的女侍便拿出手帕來,為她淨手。
“這位是……”醫生有些好奇。
“她是若君大人的女兒。”帶路的男侍說道,“醫師大人還請莫要随意遊覽。”
醫生大概明白,這是讓他不要随意打聽主家的姬君的意思。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應道:“好的。”
然而,那漂亮的小姑娘卻自己主動邁開腿跑了過來,身上并不像他在旁人那裡看到的貴族的刻闆規矩,反而是看着他問道:“你是今天來為父親診治的醫生嗎?”
醫生下意識拍了拍自己的藥箱,點頭應道:“嗯,我叫多紀修,初次來為若君面診。”
“我叫沙理奈,是父親的女兒。”沙理奈沖男侍擺擺手,“他正好醒着,請過來吧。”
男侍通傳之後,醫生得以進入到寝殿造之中,見到自己此行的病患。
男人躺在榻榻米上鋪着的被褥之中,一頭黑色的長發被束起來,因着躺下的動作有些淩亂。他身形消瘦,時不時便發出一聲咳嗽。
醫生的表情認真起來。他打開醫藥箱,露出裡面兩層各種各樣的醫療器具。
沙理奈安安靜靜地守在一旁。
足足一個時辰之後,醫生的初次檢查才結束,而無慘此時已經露出了些許不耐煩的征兆。
醫生沒看出來他愠怒的臉色,他蹙着眉頭,神色凝重說道:“病人的狀況很嚴重,但我願意盡力嘗試治療。”
“有治愈的方法嗎?”沙理奈問。
醫生并沒有因為她是小孩而輕視她,而是看向她回答道:“現在我不能給予準确的回答,但并不是完全沒有希望。”
沙理奈的眼神亮了亮。
“請待我回去仔細分析一下病況。”醫生說,“大人之前的用藥情況也還請提供一份過來。”
“好的,我們現在就将清單列給您。”旁側的女官應了下來。
這個年輕的醫師當晚便手寫了一份新的藥方送到了北對,府上的醫師看過沒有問題,便由女官去煎制。
“這副藥方雖不能讓大人的病情被治愈,但能夠讓他現下舒緩一些。”他這樣說道。
在換了新藥之後不久,無慘的病痛竟真的比往常要減緩了一些。在白日的時候,他偶爾能夠坐起來一盞茶的時間。
這樣的起色讓絲毫不出名的年輕醫師頓時得到了産屋敷家上下的重視。
“我現在的藥方實際上隻是造成了大人轉好的表象,實際内裡依然是虧空的。”醫生解釋說,“這段時間裡,我一直在思考有沒有辦法徹底将大人的病治好。但是這個藥方可能是一種颠覆性的方法……”
前人從未采用過這樣方式組合而成的藥。即使是醫生自己,也難以完全預料服下它的後果。
産屋敷無慘可能會死,也可能會被治愈,更可能會——
獲得一種全新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