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的後來,安德斯變得格外沉默……好吧,其實“别再耍我了”差點就是他對路誠說的最後幾個字。
天色一暗,表哥的舌頭被剪了似的,冷硬頑固的背影釘在塔門内的地磚上。
他盤腿坐着,面對不知何時大敞的木門,從塔的裡面注視着外面不停歇的雨水,就着枯燥黯淡的林間景色,掰着手裡的硬面包當晚餐。
那面包可真是硬邦邦,路誠聽他掰面包的時候,會發出一種擰斷脖子的沉悶聲音。
總之今天的表哥應該是不能再欺負了。
路誠倒也沒想到,愛索斯這樣一張純真的臉,配上耿直的語氣,竟然還能被表哥看出來是在耍他。
可表哥您何苦這麼配合啊,上趕着被耍,知不知道,這樣下去,您可要大難臨頭了?
路誠也想看看景色有多好,讓表哥出神半天,便也拿着幹糧湊過去,在表哥身邊盤腿坐下。
他試圖把面包泡進葡萄酒裡軟化一下,可面包不撕開也是泡不進去。
路誠又把酒杯換成湯碗,半截面包放進去直接飄在水上,像一艘船。
路誠開船的時候,表哥筋骨暴起的手當着他的面一把搶走面包船,将面包上殘餘酒液甩出塔門,接着就是“咔咔咔咔”一番蹂.躏撕扯,很快,抓着大把面包屑的手懸在湯碗上,那手一松,紅酒上多出一座面包山,表哥甚至不辭辛苦起身,取來一隻湯勺,精準扔進路誠的湯碗裡,紅酒差點濺在路誠臉上。
路誠:哦珠貝,珠貝~
這激情的一扔,欺辱中透着關懷,表哥的身不由己真是性感,呃不是,是感性。
不過這次路誠到底沒膽子說出來。
他是準備逗逗表哥的時候發現,表哥那樣陰沉的出神,好像根本不是因為自己,準确來說,表哥這情況也不是一次兩次。
“愛索斯”對表哥來說,本來就隻是個和公務相關的人,真正讓表哥動搖的,往往是其他東西。
比如表哥的“美夢”,比如煉金塔,比如此刻。
真想撬開表哥薄情的嘴,聽聽他到底有什麼故事。
安德斯盯着塔門外的林間,天色越黑,他撕面包的動作就越是粗暴,有時候捏成了一角餅幹,還忘了吃,食不下咽的模樣。
看他這樣,路誠攪和攪和湯碗,舀起一勺發酸苦澀的面包泥送進嘴裡,邊完成今天的生存任務,邊可惜之前那隻被扔了的兔子。
他還沒吃完,手裡一空,表哥連碗将面包泥扔出了塔門,接着再次關上門。
路誠看看緊閉的門,還有表哥淡淡的神情,明白自己這一刻應該滾上樓睡覺了。
“那……您早點休息?”路誠眨眼,該死的,表哥這令人捉摸不透的神秘瘋感,“畢竟您還有傷……您的頭風病還發作嗎?”
安德斯開口了,證明他的确沒有和路誠冷戰的心情,甚至也沒怎麼把路誠放在眼裡。
“待在樓上,一覺睡到天亮,期間……不許下來。”
這要求真是讓路誠左右為難,他要是真的老實待着,半夜不下來偷窺,豈不是會顯得太聽話?
可路誠晚上又确實有事,沒法下來看看表哥在做什麼,這樣一來,隻能讓表哥誤會他聽話了。
沒辦法,還是正事要緊,盧息安現在離不開他,路誠必須得回去照顧好大兒。
于是路誠跑上四層自己的卧室,照例叫王蓮封住樓梯,一閃身回了盧息安那裡。
盧息安這次也已經适應了為他改變體質的流程,全程都是逆來順受的,相當配合。
倒是路誠在盧息安昏睡的間隙,忍不住看了好幾眼旁邊的透明标本罩——從哪兒翻出來這個?
但盧息安不會在塔裡亂轉,估計是王蓮給他找的。
标本罩裡原來放的什麼路誠都不記得了,現在裡面有一隻把腿當成蛛網,亂糟糟懸挂在内壁上的小旱章魚。
不知道這小家夥怎麼折騰人了,竟然被盧息安關在這裡頭,應該也是讓人忍無可忍了吧。
恩?
路誠眯了眯眼,靠近了昨晚送來的“嬰兒”,隻見這小章魚和它父親不同之處很多。
目前還粉嫩的表皮上,竟長出一粒粒的三角凸起,形狀不規則,顯得麻麻賴賴,像個粉癞蛤蟆。
返祖了,這是深海章魚的特征。
自己粗心大意,上一次也沒仔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