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誠擡起手臂仰天一召,煉金塔化作一道龐大的陰影,無聲出現在了不遠的空地上。
昨天加的燃料還有剩餘,頂端燈室發出柔和的光線,其他每一層窗戶裡都有亮光。
路誠趕忙跑過去,灰頭土臉地推開塔門。
就是少了點東西,回頭一瞧,表哥還靜靜站在林影裡,看不清神情地盯着路誠和塔。
路誠對表哥這樣陰暗癡漢的表現已經見怪不怪,隻是怎麼地,表哥境界又有所提升,現在地磚都可以不用睡了,隻在外面看一看就夠了?可你們體型上的差距,不用我提醒吧?
“大人,您不進來嗎?”
這真是令人苦惱,路誠哪怕累得隻想倒頭就睡,還得假裝關心一下表哥。
安德斯這才回神,從陰影中走出來,跟着路誠進了塔。
門砰地關上,寒風完全被擋在門外,塔裡暖氣大開,熱得讓人想脫衣服。
表哥的存在感實在強到難以忽視,路誠本來已經揉着肩膀要上樓了,還是忍不住回頭看去——
喔,可别又來了!
面包也不吃,酒也不喝,安德斯将劍扔在一旁,面無表情躺下了。
這麼早就開始醞釀睡意,一點也不想聊天啊你?
這樣幾天下來,傻子都看得出表哥對“美夢”的渴望了。
路誠不能理解,表哥既然真的做了美夢,為什麼開始幾天每天早晨又打又砸的?
之後的日子也不見得正常,表哥早上不是失蹤就是陰沉,如果這還能叫喜歡做美夢,那路誠相信表哥的前額葉是真的徹底被戳壞了。
但你問他,他又不說,如今再提起給表哥解夢,路誠都差點被撒上鹽,隻能默默閉嘴。
幸好表哥睡覺還比較有儀式感,隻睡在塔裡一層的地上,而且早早就會“上床”。
這讓路誠也有了很多休息時間,不僅能更早去看盧息安,忙完還可以洗個澡再回來休息。
盧息安那邊的塔臨近水源,王蓮直接将水從河裡吸上來,将這些被藤過濾過的水輸送到四樓他的加熱浴缸裡,昨天剛倒滿一浴缸水根本沒來得及用。
路誠簡直迫不及待了。
……
水一直熱着,路誠恍恍惚惚泡了個澡,把趕路的疲勞和灰塵都洗去,還有所有撒鹽的場面也一起洗去……感到整個靈魂都得到了升華。
下樓的時候路誠渾身熱騰騰、輕飄飄,心情很好,發現盧息安沒看書,在跟吸住他頭發的章魚嬰兒撕扯,也當作沒看到,盧息安卻顯得很窘迫。
“大人……”
路誠嗯了一聲,盧息安這才放松下來。
隻是靠近盧息安的時候,路誠還是明顯覺察出盧息安的緊張。
盧息安十指交叉落在膝間,免得攥手指被塔主大人發覺。
他隐匿地、均勻地在呼吸,聞到塔主身上傳來一股淡淡的、潮濕的氣息。
這整座塔都是一樣的氣味,是香氣,因為綠藤在這裡竄來竄去,經過它過濾的水,香氣尤其明顯。
大人顯然又洗過澡了,所以身體還在發熱,手指也不像平時那樣冰冷,從他腦袋上抓走了旱章魚。
……
路誠握住這調皮搗蛋的嬰兒,它皮膚變得凹凸不平了一瞬,可惜不夠猙獰。
路誠再一捏,它驚恐地恢複了光滑,路誠毫不留情将它扔進标本罩裡,那裡現在就是它的窩。
對小章魚來說有點太大了,但湊合吧,這邊發生的所有情況,對任何人來說都是一個極為不合适的窩。
盧息安最近也有成長,漸漸能在劇毒的折騰下保持神志,在路誠走之前,他甚至能撐着眼皮跟路誠聊兩句。
“大人……它有名字嗎?”
路誠看向粉色的章魚嬰兒。
“它?”
虛弱的盧息安在枕頭上點頭,無力放開了塔主的衣袍,期待着對方會回答他。
“你的體質已經改變了不少,”塔主卻這麼說,聲音中有種冷意,仿佛在皺眉頭,“你也該能聽見了。”
盧息安愣了,甚至身體上的疼痛和疲勞都被忽略了,他變得不安。
他該聽見什麼?
這個小東西?
盧息安再看向那一抹無害脆弱的粉色生物,原本松弛的神态也不由緊繃了起來,渙散的視線完全集中在了它身上。
它……也能“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