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樣完美的吻合下,安德斯隻能認同,那一天的終局也将一模一樣地發生。
……那就來吧。
安德斯眼中寒性逼人的殺意,随着他的閉目,被徹底封鎖在了他眼前的黑暗中。
就算我在夢裡什麼都做不了,就算該發生的還是會發生……那就來吧,割我的喉嚨,殘忍地殺我,将我千刀萬剮,再次兇狠地奪走本來就不屬于我的一絲溫暖……神,來吧,來看看我的笑。
……
……
盧息安已經無法再溫習任何一本書,他焦躁地坐在床上,想讓身下柔軟溫馨的床鋪給予自己一份安慰。
天已經黑了,塔主還沒有下樓來。
而塔外的聲音,那翼翅飛翔的聲音,伴随着尖叫和哭喊,好像末日來臨了,森林燃起了大火,火光穿透了窗戶,讓他在塔裡看得一清二楚。
之前盧息安實在沒忍住,大力推開了窗戶。
他探出上身,羅莉爬上他的耳鬓,吸住他的脖頸,她的橫眼裡頃刻間燃起熊熊烈焰。
森林果然着火了,那些不畏懼雷擊的大樹,此時成了最粗壯的火把,一個連一個,照亮了天上更加恐怖的災難——
黑雲中電閃雷鳴,盧息安頭一次親眼看清天上的莫爾迦德之都,竟然是在這個夜晚。
雷光中,一團團積雲一樣柔軟、連起來仿佛卵泡的巢穴,像是被撕扯的棉球,一塊塊被雷電劈開,掉落下來,那些晶雲母黏合的巢穴,在莫爾迦德人無助哭嚎這麼久的今天,顯然徹底失去了防護的魔力,被雷光輕易點燃了。
那天上的火被風吹到一切處,不僅瘋了一樣點燃相鄰的其他巢穴,還會流星一般灑落下來,讓人看清那一塊塊巨大的白色碎片,狠狠砸進地面。
地面在震動,塔随時會被砸中,轟燃巨響伴随滾燙的風迎面襲來,盧息安不得已擋住了面頰。
當他放下胳膊,天上莫爾迦德之都的外層巢穴已經全部松脫,露出其中冰晶一樣透藍的石柱,那般瑰麗與神聖——那正是他們的造物神殿。
可此時,陰雲在無情腐蝕着它們,神殿同樣在一塊塊地碎裂,從内部崩解開來。
盧息安看得瞳仁緊縮,忽然回過神,手忙腳亂拍打蹿進窗裡的火星,也是這時,他聽到了塔主的腳步聲。
塔主的腳步比平時快,也比平時重。
盧息安回頭的時候,塔主黑雲般的身影,已經懷抱一個東西——一本書?快速掠向了樓下。
哐、哐哐!
極其粗魯的砸門聲響起,盧息安一驚,在此之前,無論塔主如何拒絕幫助塔外的人,都不會有誰這樣砸門。
莫爾迦德人仿佛遵守着什麼重要的約定,不會侵害塔主,可如今……對于深陷絕望的他們,還有什麼可忌諱的?
“盧息安,待在你的房間裡。”塔主冷冷的聲音飄上來,這讓盧息安紮根在了原地。
接下來,盧息安忽然發覺,樓下的一切聲音仿佛隔了一層,心裡頓時更感到冰涼……塔主對他施展了隔絕窺探的咒語。
但忽然,煉金塔竟劇烈地震動了一下,盧息安的身體跟着搖晃,肩頭的羅莉害怕地飛快爬進了他的衣領。
可震動好像打破了防止窺探的魔咒的結界,效果即時減弱了,塔主的聲音洩露了上來。
那語氣前所未有的嚴肅:“……現在我們兩清了!”
不知對方說了什麼,塔主發怒了:“閉嘴——敢反悔,你們的下場就和莫爾迦德人一樣!”
這時,盧息安聽到了一把尖細的聲音,談話的另一方也激動地提高了聲音:
“‘窺錄’向來隻旁觀,您現在卻擅自信仰了一位造物主——您以為這樣的事情,就沒有懲罰?您要是,要是再這麼無禮,我就讓大家日日夜夜祈禱,告知原始父神!”
盧息安聽到塔主的冷笑:“有懲罰就讓它降下,信仰要是有錯,所有造物都該死絕了。”
“……冠冕堂皇!那這些日子,您為何不可憐莫爾迦德人?幹脆讓他們與造物主溝通求饒,問問造物主,為何要收回支撐茵克萊城的神力?為何這樣滅絕他們?!”
塔主的聲音陰森森地:“……拿了好處就滾回去,你要不想交易,現在還給我還來得及。”
接下來便是沉默,重重關門聲後,樓下的聲音就這麼消失了。
盧息安按住衣襟内瑟瑟發抖的羅莉,聽到這樣奇怪的對話,他的不安也加重了。
“盧息安。”塔主幽靈般出現在了房門口。
“……是,大人。”
“過來。”
盧息安無法違背塔主的命令。
塔主擡起手,遞過來一個盧息安無比熟悉的瓶子,與一張畫着魔紋的莎草紙,紙上還有很多字,隻是被卷起來看不清。
瓶子裡面盛的是那種劇毒的魔藥,隻是這一次,塔主沒有給他另一個解毒的藥水。
“現在離開,走出門,在火光最盛的地方,念出這個魔咒——”
“好奴隸,你的使命就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