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堯走了快半個月,期間是沒傳回來一點消息,清哥兒心裡都覺得發毛,更别提漁哥兒了。
不過漁哥兒總是裝作無所謂的樣子,要不是清哥兒有次去他家,撞見他通紅的眼眶,都要真的信他不擔心了。
好在沒過多久,王連越到城中驿站打聽到了他的消息,王子堯在的那個镖隊已經順利南下到了江門,安頓好了,如此他們才放了心。
半月一晃,樹林枝繁葉茂,田間郁郁蔥蔥,小河流水澹澹,清明時節到來,按常理是要去上墳的。
雖然王連越心裡不是很想去祭拜他那一家子人,但是面上還是要走個過場。
早起清哥兒做了榆錢飯,榆錢是王連越爬樹撸的,新鮮的很,将洗幹淨的榆錢跟面粉混合,放入蒸鍋中,大火蒸熟後,倒入醬汁攪拌好就可以吃了。
他倆都能吃辣,清哥兒在醬汁裡加了野茱萸,蒜末,倒入醋,加上适量的鹽跟糖,吃起來鮮香酸辣。
飯後,王連越在竈房刷碗,清哥兒回了屋,點了香,跪在蒲團上,祭拜他小爹的牌位。
他心裡有好多話想說,最後也隻是說了句一切都好。
王連越進屋的時候,清哥兒正打濕帕子擦拭着臉,不過還是看見了他紅紅的眼尾。
“我陪你回杏花村,去看看小爹好不好?”
他的聲音很輕很溫柔,粗糙的手指摩挲着眼尾,很癢,清哥兒抓着他的手,眼淚不由自主的掉下來。
清哥兒點點頭,聲音帶着哭腔,帶着懷念。
“小爹對我很好,我好想他,特别特别想。”
“嗯,我知道,他一定是個很好的人,才把你養的這麼好。”
王連越替他擦幹淨眼淚,輕輕地親吻了他的眼尾。
收拾了一些祭品,王連越跟清哥兒出發了,杏花村離沿河村不遠,兩個人走了有兩刻鐘就到了。
王連越沒來過杏花村,不認得路,清哥兒帶着他刻意避開人,走得偏僻小道,七拐八拐的上了個坡頭。
坡頭看起來便常年無人踏足,沒有路,雜草叢生。
王連越大緻看了看方位,并不是适合下葬的地方,隻有零散的幾個墳包,沒有牌位,沒有貢品,這裡肯定不是村裡誰家的祖墳。
墳包沒人管,下雨沖塌了不少,而且沒人清理雜草,王連越看來,每個墳包都長得一樣。
可清哥兒卻沒有猶豫,徑直走向一個鼓包,那個鼓包上長了株矮松,清哥兒清掃出一塊幹淨的地方,跪下來磕頭。
王連越快速走過去,一塊跟着磕頭。
燒了紙,放了貢品,無言守候。
過了會,清哥兒起身,将墳包重新壘了土,将四周的草拔去,隻留下了那株矮松。
“我不是徐大貴的親身孩子,村裡人都這麼說。”
他一邊拔草,一邊跟王連越說話。
“我也希望不是,這樣他不愛我,縱容後娘打我罵我也就有緣由了。”
聽清哥兒這樣說,王連越心都碎了,這是他一心想娶的夫郎,一心想呵護愛護的寶物,竟然讓那些爛人如此欺負。
王連越說,一字一句,句句由心。
“我喜歡你,心悅你,我替小爹愛你,永遠,一輩子。”
待兩人下山時,村裡活動的人多了起來,好多認出清哥兒的,想嘗試搭話,都被王連越黑着臉吓了回去。
他們來這一遭,倒是做實了清哥兒二嫁的漢子是個不好惹的,清哥兒還在受苦的風言風語了。
這樣想着,迎面撞上了一個無法忽略的人。
徐州瘦了好多,眼裡黯淡無光,清哥兒想起芳姐兒的話來,心裡不免的有些唏噓。
好不容易娶得媳婦,沒有遮掩的跟人跑了,徐州在村裡肯定擡不起頭,再加上徐家那兩人偏心,徐彙還考上了童生,徐州的日子怕是更不好過。
“你成親我都沒空去,看你過得不錯,心裡也算踏實了。”徐州先開了口,“别回家了,趕緊回去好好過日子吧。”
“大哥。”
清哥兒嗓子幹澀,睫毛顫了顫,實在不知道說些什麼,王連越在一旁摟住他的肩,将人拉到身邊來。
“走吧,不是約了蘭玲姐做青團嗎。”
王連越幫夫郎尋了個借口,徐州這人老實木讷,本意不壞,但是這麼多年也沒有護過清哥兒,他心裡也是喜歡不起來。
“等一下,我,我想跟大哥說句話。”
走出去幾步,清哥兒突然停住,磕磕絆絆又回去,他從荷包裡掏出一塊銀子,約莫有三兩。
“這錢你拿着,就當還你的,你願意自己拿着花或者給他們都随便。我以後不會回來了,你多保重。”
說要這些,清哥兒再轉身時,明顯輕松了許多,他主動牽了王連越的手,腳步歡快的往家走。
徐州看着他們的背影,久久回不了神,他将手裡的銀子攥得很緊,最後松開手心都是紅痕,将銀子塞進衣服内側兜裡,回家後跟誰都沒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