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哥兒立即收了哭泣,将衣裳脫給他娘,“給我縫大塊的!”
這邊夏初清點人數時發現,受傷的有三人一狗。
五灰因咬着馬屁股不松口被踢傷,前腿骨折,劉長青和夏初都不會接骨,幸好阿玖懂得多,幫忙接好骨頭後用木棍固定。
許竹被馬踩中胸口,夏初檢查後确認是内傷,劉長青先配了些現有的藥讓張順熬上。
柏哥兒臉被打腫了,石頭找夏初要了藥膏給他擦。
段蘭英手臂被刀砍傷,夏初給她包紮時,感覺這家人氣氛有些怪異,但也沒多問。
後來悅哥兒來找夏初閑聊,夏初才得知事情原委。原來夏林扶着段蘭英和夏滿倉逃跑時,兩位老人跑得慢,被騎馬的人追上。
杜昭瓊立即跪地求饒,掏出身上銀子,還說她公爹有錢,讓夏滿倉給錢。人命面前,夏滿倉自然不在乎錢财,當即交出銀子。
誰知那些人拿了錢還要殺人,第一個就向沒跪地求饒的夏林揮刀。夏林已經避開了,杜昭瓊卻推了段蘭英一把,想讓婆婆替兒子擋刀,導緻段蘭英手臂受傷。幸好二柱騎馬趕來救了這家人。
悅哥兒說完問夏初:“杜嬸子怎麼想的?要救自己兒子也該自己擋刀,怎麼推老人呢?”
正在給五灰配藥的夏初想了想:“可能每個人心裡都有輕重之分。在杜嬸子心裡,夏林的命比她自己重要,她自己又比婆婆重要。”
悅哥兒思索着點頭:“就像我阿爺,以前我爹最重要,現在王平安排第一。那孩子特别認人,以前阿爺帶着都不讓别人碰。經過這次,他讓我爹、我爺爺和我輪流帶了。”說着歎了口氣,“以後沒清閑日子過咯。”
夏初想起一事:“對了,老五找回來了嗎?”剛才集合時發現就缺老五,石頭便帶人騎馬去找了。
悅哥兒翻個白眼,嫌棄道:“回來了,在外面處理牛肉呢。那人來找我們走錯方向,往馬匪來的路去了。還好雪地有腳印,不然不知什麼時候能找到。”
夏初轉回話題:“你别嫌麻煩,孩子要自己帶。趁平安還小,性格還能糾正。你阿爺太寵孩子,你和老五帶着也好。”
悅哥兒點頭:“我知道。我也怕平安長大像小時候的小牛那樣讨人嫌。”
夏初笑道:“小牛現在可不一樣了,你别在胡嬸子面前提以前,小心她跟你鬧。”
“她自己都說小牛是被胡瓊珍寵壞的。”悅哥兒不以為然。
“人都過世幾年了,别提了。”夏初說。
“好,不提。”悅哥兒道,"不過小牛現在确實能幹,今天還救了麥苗她們。胡嬸子現在聊天總說‘我家小牛',都不怎麼提大牛了。”
“大牛也不錯,”夏初說,“像他爹,老實勤懇。”
屋裡兩人聊着家常,屋外兩人卻在談天下大事。楚楓和阿玖蹲在院外火堆前,一個燒牛頭,一個燒牛蹄。
楚楓被煙熏得直皺眉,虛眯着眼看向旁邊的阿玖:“我往後是不是該叫你聲小世子呀?”
“小世子是我哥,”阿玖吹了吹飄飛起來的柴灰,無所謂道:“還是叫我阿玖吧,你叫得順口,我聽着也習慣。”
楚楓點頭:“聽我家十九說,你哥讓你來接我們?”
“嗯”阿玖點頭:“路上亂得很,這邊天寒地凍的,他怕你們不适應,就讓我來跑一趟。”
“他會那麼好心?”楚楓不信阿十那麼摳門的人,會無緣無故興師動衆來接自己一群農民。
阿玖也不隐瞞,直接道:“我哥說你這人有很多獨到見解,希望你到了北涼,能給定北王府做個謀士。”
他不隐瞞,楚楓就更直接:“謀什麼?謀國還是謀生?”
阿玖沒有直接回答楚楓的問題,而是舉起用刀挑着的牛腦袋,問楚楓:“燒成這樣夠了吧?”
楚楓湊過去看了看,又吹了吹上面的火灰,才道:“還要燒一下,毛樁子都還有,燒透些待會兒才刮得幹淨。”
阿玖重新将牛腦袋放回火上,翻轉着烤,過了會兒才意味不明地道:“現在這火候,我們也隻能為所轄的百姓謀謀生路。”
“明白,”楚楓了然道:“謀不謀國看那兩位怎麼燒這把火呗。”
阿玖不語,一味地翻轉手上的牛腦袋,直到楚楓喊“皮都焦了”,他才停手。
兩人提着燒好的牛頭和牛蹄走進院子,迎面撞見抱着孩子出來的玉哥兒。
“阿玖!快看!”玉哥兒興奮地嚷道,“這是我妹妹!我爹娘給我‘拴'的,說長得跟我小時候一模一樣。你看像不像我?”
阿玖低頭看向襁褓中的嬰兒。小丫頭長睫毛濕漉漉的,臉蛋紅撲撲的,嘴角兩個小酒窩若隐若現,确實和玉哥兒有幾分相似。隻是這“拴”字讓他有些困惑。
院裡幾個年長的男人聞言都笑看向石紹山,打趣道:“喲,紹山啊,在哪兒‘拴'的閨女?給大家夥兒說說呗!”
石紹山被笑得滿臉通紅:“哥幾個可别開玩笑,王府的小公子在這兒呢,别污了貴人耳朵。”
衆人頓時噤聲。得知阿玖是定北王府的小公子後,大家既安心又惶恐。安心的是有這層關系,到了北涼至少不愁落腳;惶恐的是誰見過這樣的貴人?連怎麼行禮都不知道,更别說相處了。
阿玖見狀朗聲道:“各位,我在十灣村住了半年,大家還當我是從前的阿玖就行,不必講究那些虛禮。”
衆人陪着笑點頭,卻沒人敢像從前那般随意。
楚楓看在眼裡,心想這一路還要走半個月,逃難呢!總不能真把阿玖當少爺伺候。于是将手中的牛蹄遞給阿玖:“那你去把這牛蹄處理了。”
幾個護衛正要上前代勞,被阿玖擺手制止。他接過牛蹄,徑直蹲到石紹山等人旁邊清洗起來。
玉哥兒抱着石亭如想跟過去,被楚楓一把拉住:“别嘚瑟了。如兒的睫毛都結霜了,趕緊抱進屋,别着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