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梁孝儒的遺體入殓封棺,梁懷瑾親自用斧頭打上棺材釘,釘的時候嘴裡念着吉利話:“左釘金,右釘銀,中間釘個聚寶盆,保佑子孫後代富貴萬萬年。”
萬事準備妥當,死者出殡下葬。
天将欲曉,一路霧氣籠罩,送葬隊伍浩浩蕩蕩,鑼鼓唢呐齊奏哀樂。
長竹竿挂起一條引魂幡,一人手持着走在隊伍最前頭,後方緊跟一尊巨大的木雕開路神,其頭戴鋼盔,身披甲胄,手握巨斧,面目兇惡猙獰,以鎮沿途的惡鬼邪祟。
十六個杠夫肩扛靈柩緊接在後,儀仗手舉旗幡傘蓋,旗幡上以黑字寫着“清正廉潔”“孝悌傳家”“睦族敦親”“光宗耀祖”。
梁家一衆親眷身着白色孝服,手持哭喪棒,一邊走,一邊哭。近親晚輩走在靈柩前頭,哭着向沿途兩側撒紙錢。
走至山間,晨霧尚未消散,遠聽一陣歡快的唢呐聲,而後紅衣紅轎穿越白霧,與送葬的人群迎面相撞。
喜轎上挂着才摘下的鮮花,轎夫揮汗如雨,新郎官身騎高頭大馬,正要去城裡接親。
山路逼仄崎岖,隻能容一隊人馬先過。
迎親隊伍送上錢、喜糖、喜糕,退讓開道,對送葬的道“節哀順變”,這邊又向迎親的道“喜事順利”,待送喪的走遠,迎親隊伍再返回道上,各自往歸途進發。
梁孝儒的墓穴挖在荒山的一處家族墓地,與梁懷瑾的母親秦瑛合葬。
棺材被放入墓穴,風水師開始口誦咒語。
一鏟一鏟的土逐漸覆蓋棺木,地上壘起一座新墳。
突然一陣陰風襲來,塵土卷天,人們不得不擡袖遮住眼睛。
陰風過後,人們擺上豬牛羊等祭品,點燃香燭,焚燒紙錢,還燒了一個紙紮的豪宅。
梁懷瑾向雙親磕頭跪拜,火焰燒得她臉頰發燙。
伍秀程三人返還天水碧。
伍明達一落座,開口即問:“丁堂主,你如實回答,那晚羅如珺出來搗鬼,魏琰一行人就在遠處幹瞪着眼,我和烈星争些被她紮成刺猬,你們為什麼不來幫忙?”
沉默少頃刻,丁雲舒與魏琰相互對視幾秒,随後仰面大笑。
伍明達立刻回味過來,“好啊,果然是你們合起夥來騙我們,配合着梁懷瑾演了一出戲。”
丁雲舒止住笑,“要不說小瑾借題發揮,演得太過逼真,聽說她大伯争些找大師給她驅邪了。”
“梁府上下都以為鬧鬼了。”伍明達轉念一想,“丁堂主,羅如珺也是你讓她來的?”
丁雲舒道:“是她自己要去,我摸不清她的行蹤。那夜阿琰也将此事告知了我,因羅如珺先行離去,見你們并無大礙,這時候出面,鬧大了東京,定會引人注意,招來麻煩,索性一直居于暗處,見機行事。但我敢斷定,梁孝儒不是她殺的,至于她與那下蠱之人有何聯系,我也不得而知。”
又過去幾日,這天一早,伍明達睡醒起床,推開房門,看到上次來天水碧的那幾個女童,正在庭院裡嬉笑玩鬧,轉眼間躲進花叢,她們交頭接耳地說了些什麼,又咧開嘴笑。
一個女童在同伴們的慫恿下踱着小步跑來,将一團紙塞進伍明達的手中,接着跑回去和那群女童擠在花叢。
伍明達攤開紙,上面畫有一個身負長劍,招風耳,雙目怒睜,圓似亮燈,露出兩排尖牙,神情兇神惡煞的女子。
伍明達啧啧稱贊:“畫的比我寫的好。”說着把畫揣進懷裡,“我一定好好存着,待回去了就裱起來。”
女童們在樹下由自欣喜,幾個膽子大些的爬上欄杆挨着她坐下。
伍明達朝仍在試探的那一兩個招手,示意她們都過來,随後問一個挨着她的女童:“我真有你們畫的這麼可怖?”
那女童仔細在她臉上掃視了一遍,歪着腦袋說道:“你平時倒不這樣,但我們覺得你要是發起怒來,可比畫上更兇殘。”
伍明達哈哈大笑:“你們又沒見過我生氣的樣子,難道我在你們心中,是個面相兇暴的怒目金剛?”
幾個女童不斷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