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道:“我原以為梁懷瑾不過随口一說,沒想到她還真鐵了這份心。話說人偷出來後,又藏于何處?天水碧?”
“先把張若谷送去荊州,梁懷瑾的娘在那裡給她留了處宅子。待梁懷瑾拿到财産後,她再去。”
伍明達分析道:“如此一來,還是先要天水碧在前面抵着,不然人出來之後,直接上荊州的話,一路上恐生變故。”
秀姈道:“你說的事,我們此後自會安排。現在首要的是先救人。以防萬一,梁懷瑾還備下另一種方案,若是沒有偷成,就下藥讓張若谷假死,然後送出城外,來個金蟬脫殼。”
伍明達臉上微微一愣,然後驚訝地說道:“梁懷瑾還敢下藥?!要是這次重蹈覆轍,叫張若谷也死了,她怕是哭得更響。”
秀姈咯咯笑了幾聲,“上次是失誤,況且梁孝儒又不是她毒死的。中間總有個機緣巧合,我就不信了,世上哪有那麼多巧事。”
“你們一個個,都是膽大的。”伍明達起身,“餓了,讓廚房給我做碗擀面。”
伍明達和秀姈一出門,便撞見一個女童逮了幾隻螞蟻,燈下,她用石塊在地上畫了個圓,螞蟻就沿着圓周爬行,沒有一隻越矩。
程烈星在她旁邊用樹枝刻下幾道曲折的彎,引了一隻螞蟻進來,螞蟻又順着她的路徑爬行。程烈星的手停住,螞蟻也停下,原地躊躇張望着。
伍明達回想起梁懷瑾那夜的“瘋話”,幡然大悟:“我竟忘了這樁事!她變着聲調說的那番話,我猜正是故意說與旁人聽的。”
秀姈也反應過來,“其中的内情,必是有人知曉的,也正是如此,不知真相的人,最多當她胡言亂語。相反,凡是曉得真相的,便能聽懂的話外之意。”
程烈星接過話:“梁懷瑾與梁孝儒有嫌隙,她娘的死因,我們尚不清楚,聽梁懷瑾話裡話外的意思,或許和梁孝儒有關?”
伍明達直擊要害,“當下不知有多少雙眼睛明裡暗裡地盯着梁府,這事就勿再深究了,還是想想怎麼讓梁懷瑾她們成功出逃要緊。”
秀姈道:“梁孝儒自食其果,無需憐憫。梁懷瑾這麼做,應該有她自己的道理。我隻是好奇,那人為什麼要幫她?不僅善施巫蠱之術,而且在得手後又能迅速脫身,究竟是何方神聖?”
月黑風高,伍明達同秀姈、程烈星一起,披上夜色,踩着屋瓦,一路潛到張府的屋頂。
三人沿屋頂巡視一圈,凡露天一隅,樹木皆亭亭如蓋,茂密的樹冠緊緊擁簇,從上至下打望,竟不能窺見府内全貌。
再回到原點,伍明達道:“烈星,我們中當屬你武功最高,辛苦你一會兒潛入府内,記住各處布局,回去後畫一張張府的布局草圖。千萬小心,别被人發現了。”
程烈星從鼻腔噴出一口氣,“你當我是上天入地的青龍,樣樣神通廣大麼?”
伍明達說道:“有多大的金剛鑽,攬多大的瓷器活。我輕功欠佳,秀姈不工圖畫,眼下隻有你能獨挑大梁,成敗在此一舉,你瞅好時機,就混入張府,我們就在此處等你。”
程烈星眉頭一挑,“你可千萬别妄自菲薄。就拿劍法來說,嘴上說自身功夫不精,可我每當回想起你與我練劍時,不僅能看到各個門派武學劍法的影子,你亦能見招拆招,甚至出其不意,攻其不備,說明你融會貫通。但你早年荒廢,導緻劍術形影散亂,至今尚未形成一套成規的劍法,說難聽些就是所謂的野路子。”
“然而這并不是你一手造成,你娘在你年少時常年在外,你爹不懂武學,少了旁人督促,而且你們山下多的是玩物喪志的東西,耳邊雜音多了,自然想得多,做得少。”
伍明達雙手捂住耳朵,央求道:“罷了罷了,我的姑奶奶,我不該堕怠,我反省,你也省點力氣,少說兩句。”
程烈星閉上嘴,一個翻身,轉眼隐入黑夜。
伍明達沾沾自喜,“原來我伍明達還有知人善任的本領,頗具丞相之風範。”
數刻後,程烈星躍上屋頂,“張府内裡的構局我都記下來了,花園西側牆邊有棵歪脖子樹,可以吊人,東側有扇小門,但上着鎖,旁邊有個狗洞,但人肯定鑽不過去。天快亮了,我們回天水碧再計劃。”
伍明達側臉貼着屋脊,頭向下埋,臉被拉出一條紅印。
她一動不動,宛若一尊石雕。
秀姈手肘擊下她的後背,輕聲道:“撤了。”
伍明達猛地睜眼,定睛一瞧,程烈星已經回來,于是砸砸嘴,飛檐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