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隻覺如墜蜜罐一般,甜得心都化了。忽然,一陣風吹來,她隻覺如墜冰窖,忽然從夢中驚醒,卻見四周暮色沉沉,山中升起了冷霧,冷風卷起幾片枯葉,一派蕭索。
此時頭又暈得厲害,渾身發冷,又迷迷糊糊想到他二人定是花前月下,你侬我侬。而自己孤身一人,流落荒山,生了病卻沒人來管,隻覺傷心至極,委屈至極,不由得落下淚來。不多時,再也支撐不住,蜷縮着身子,迷迷糊糊睡去了。
到得半夜,斷斷續續醒來幾次,隻見四周略有火光,額頭上一片冰涼,身子卻不冷了。她勉強睜開眼睛,隻見火邊隐約有一道人影,張了張唇,隻覺喉嚨幹燥得厲害,便喊道:“水……我要喝水……”
那人影一晃,便遞來了水給她。她渾身乏力,手伸到半空,又掉下來。那人便伸手摟着她,将水壺對準她的嘴巴,一滴一滴喂給她。
她隻聞到那人身上有淡淡的藥香味,是天晴時,華約在院子裡曬藥的味道。一時,腦海中閃出蕭傷離的身影,隻道是他如夢中那般找她來了。他已将她抱在懷中,待會是不是要如夢中那般親她,哄她?
思及此,隻覺心花怒放,又覺他的懷抱又香又軟,情不自禁伸手抱住他,嗔道:“我是公主,出身比她高貴,比她貌美,你一定喜歡我了,是不是?離哥,你随我回皇宮好不好?我一定好好待你,順你心意,讓你每天歡歡喜喜的,想喝多少酒就喝多少酒,絕不罵你,也不揪你耳朵……”
她一心歡喜,那人說了什麼全然沒聽進,勉力睜開眼睛,看着他翕動的唇瓣,伸手捧住他的臉,輕輕吻上去。纏吻半晌,隻覺身子發熱,渾身就如泡在酒池裡一般,酥了骨頭,一面吻,一面道:“離哥,我好歡喜你,我好歡喜你……”
03
啪——
南珠隻覺手掌一麻,接着便火辣辣地疼起來。
沈夜雨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掌打翻在地,結了痂的臉很快紅腫起來,一張清秀的臉變得說不出的可怖醜陋。
南珠喘着氣,一雙眼睛如毒蛇般死死盯着他。這是她一生當中,第一次如此厭惡,如此恨一個人。
沈夜雨默默站起來,臉上露出一絲怪異至極的神色,旋即擡眼看她,一字一句道:“我說,我不是蕭大哥,你把我當成了他。但到底是我不對,從今以後,你就是我的妻子,我會保護你,一生一世。”
南珠隻覺胃裡一陣收縮,彎腰幹嘔了幾聲,怒道:“你以為你是誰?你不過是個店小二,而我是公主,你拿什麼保護我?你憑什麼保護我?誰要你自作多情保護我?你這麼醜,又這麼怪,你以為你是蕭……是蕭……”說着,隻覺喉頭一腥,一口鮮血噴在地上。
沈夜雨見狀,心下一急,忙上前扶她,說道:“是我的錯,你要我怎樣?”
南珠手腕一翻,将他甩出去,冷笑一聲:“讓你死,太便宜了你!”走出幾步,見他起身要跟來,惡狠狠道:“不許跟着我,否則我殺了你!”
沈夜雨既已認定她為妻子,便已将她當成這世間第一等大事。他還是跟着,隻不過是悄悄地跟。她若渴了,他就送上吃的,她累了,他就遞上毯子。
南珠初時尚有怒意,到得後來,心中隻對他厭煩得緊。一日,她找上當地衙門去,掏出玉牌,向縣令老爺說明身份。縣令老爺眼神一亮,忙請她上座,又暗中吩咐手下去向上頭禀報——南珠公主找到啦!
南珠喝了口水,當即命縣令将沈夜雨五花大綁,擡進了大牢。
啪!
啪!
鞭子如毒蛇般抽打在他身上,南珠面色冷然,擡手左一鞭,又一鞭地打,也不管這鞭子打在何處部位。她打了又歇,歇了又打,約莫打了小半個時辰才歇下,濃濃的血腥味混合着鐵鏽味,形成一種又怪異,又難聞的味道。
沈夜雨衣衫已被打破。臉上、身上鮮血淋漓,皮肉外翻,渾身已爛得不成樣子,簡直已成了一個血人。
她額頭上已冒出密密的細汗,順着臉頰滑落。她又反手抽了一鞭,才将鞭子重重摔在地上,冷冷道:“我警告你,此生此世,莫讓我再見到你!”說罷,令獄卒将他帶出去,看着他奄奄一息的模樣,心中又生出一絲不忍,便對侍衛道:“送他去看大夫!看好了,将他攆出去!”
03
她回到宮中後,就此生了一場大病。
每日茶飯不思,醒了便縮在牆角偷偷地哭,哭累了又睡過去。
皇帝看在眼裡,急在心裡,生怕她有個好歹,對不起皇姊在天之靈。約莫用了小半月時間,才哄得她說出了緣由,但她隻說了蕭傷離一事,卻隐瞞了和沈夜雨那一夜。
皇帝得知,立即派人去接了蕭傷離來,隻盼能稍減她的相思之苦。
看到這俊秀明朗的青年時,皇帝摸了摸嘴邊胡渣,心道:“倒也是一表人才,難怪惹得小姑娘哭哭啼啼,但若說是天下第一美男子,倒也不見得。也罷,小姑娘年紀小,心性不穩,隻趁快給她尋個天下無雙的好郎君,轉眼便将這小子給忘了。”
南珠見到蕭傷離時,先是一愣,險些笑出來。
她笑,并非因為見到蕭傷離才笑,而是見到蕭傷離手裡拎着的東西才笑。
他穿着一身幹淨的布衣,手裡拎着一隻老母雞和一些新鮮的蔬果,倒像是村裡逢年過節走親戚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