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見主線任務的通關目标那一欄是灰暗的，要開啟養豬任務，得搜集線索，找到鑰匙。

他的搜集度才到一半。線索到底是什麼啊？難道先前和鐵牛、馄饨哥打聽也算？

常澤川把腦袋埋到水裡，咕嘟吐出氣泡，池面隻有凸起的兩叢，是他發黑的膝蓋。

當一條路走不通的時候，另一條路居然也堵住了。迫在眉睫的還債也沒還上，自己還倒欠了一筆，罪魁禍首小滿呢，倒在地上不省人事。這個酒樓的掌櫃和杳無音訊。

這時屋外傳來笃笃的敲門聲。

常澤川起身，披衣去看。酒樓的雜役恭敬問他，需不需要幫忙盥洗衣物。這當然好，瞌睡了送枕頭。手裡這些臭衣服實在沒得穿了，正要洗呢。但他最終還是謹慎，先問要多少錢。

那人搖頭說不要錢，王堂頭吩咐了多關照您，這些本應計費的就免了。可恨他現在手頭拮據，連打賞的小費都拿不出來。錢到用時方恨少。隻能一個勁說謝謝。

常澤川把手上所有衣服甩過來，隻留下包袱裡匣子那一套。然後又探頭去問小滿，小滿仍未醒。便讓人先洗了自己的。

灰撲撲打着布丁的粗麻布衣被撿到那人的竹筐裡，還散發一股怪味。此地客戶非富即貴，隻有他們格格不入，衣服看着比來替他們收拾灑掃的人料子還差。

常澤川臉有些紅，心裡安慰自己：江湖兒女不拘小節！

他來到東廂房，還想問問小滿，就被裝潢吸引住視線——迎面一座帶三面雕花圍欄的黃花梨月洞式拔步大床，當中擺一張小巧八仙桌，東側設紅木六曲屏風，繪金陵十二景，南窗下置紫檀雲紋翹頭案，配官帽椅。

都是古董。他細品一番，得出如此結論。

床上的人咕哝了一聲。常澤川吓了一跳，他湊近，看見她整張臉悶得紫紅，便用手背貼了貼她臉頰，竟是驚人的燙灼，又試着去探她鼻口，呼息亦時斷時續。

少女嘴巴微張，也在喘出細小的氣兒，唇邊破了皮，像是掙紮着要醒。

“喂，你發燒了？”常澤川輕輕晃她手臂。

對方依舊是毫無反應。

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燒昏過去，他沒有發現，過來細看就變得那麼嚴重了。

明明早上來的時候還好，他摟着小滿進了大堂，等王登拿着玉牌研究去了。

小滿渾身軟趴趴的，靠在他身上，周身發冷。他們昨夜沾水沾泥的衣服已經幹透，像鱗片一樣又幹又硬，被晨風一吹，貼在身上，很不舒服。

所以到裡廂後，他把人一放到床上，也顧不上泥濘的外衣，就攤開被子蒙上了。

不料在他疏忽下，小滿一直默默發燒，現在都有點燒糊塗了。常澤川有些急，整個屋子胡走亂逛，拿來幹淨帕子，浸濕了水，甩在她臉上。這絲涼意激起她的知覺，小滿突然搖頭，手帕啪的掉到枕邊。

“水，水……”

她踢了踢被子，把領口的衣襟扯散。終于說出一句話，隻喉嚨幹澀發苦，聲音沙啞。小滿覺得自己好像被壓在一座大山底下，渾身透不過氣，身子有千斤重，手腳都如灌鉛了一樣沉。

常澤川聞言，到茶幾倒一杯水來，順着小滿口中灌進去，幾股小流又從唇邊留出來，他隻得用帕子去擦，而後放在脖子上，堵住水。

“還要喝嗎？”

小滿卻不說話了，蹙着眉，眼皮輕顫。

她燒得不太安分，像被困在火場裡，想要逃出去，但哪裡都被堵死，房頂掉下籠火焰的木闆，她的手臂被燙傷了。

好痛。

“你，你沒事吧？”常澤川不知道怎樣讓她退燒，先把露在外的頭臉都用濕帕子擦拭一遍。面上凝固的泥灰被洗掉，露出一張工整白皙的臉，和初次見面的模樣又不太相似，徹底抹除了雌雄莫辨的利影。

她兩腮渾如新雪團就，還有些豐潤，右頰一點淡褐小痣，恰似棋枰落子，顯出幾分狡黠靈動。

真是清純美少女啊。常澤川呆了一瞬，拿着帕子的手停在半空。感歎這副模樣和她的言行的确太不相稱。

他緩過神來，道：“去曹府曹府被火燒了，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你還欠我錢沒還呢……懷瑾堂老闆也不在，我算是徹底被耗在這裡了。”

又到淨房把帕子洗好，疊在小滿臉上，“你昨晚可不是這樣說的啊，拉我入夥時說那麼信誓旦旦，什麼跟着你以後吃香的喝辣的，帶我去換身行頭。現在自己躺床上了，生死還兩說呢。”

“隻可惜我沒綁定神醫系統，不然就丢兩粒特效藥，也不會像這樣一籌莫展……喂，你現在還能聽到我說話嗎？”

“吵死了。”小滿嘴唇翕動，擡起手，指了指左臂被包成一捆粽子的傷處，“把它拆了。”

“終于醒啦。”常澤川松一口氣，乖乖照做，看見她的傷處潰爛得愈發嚴重，沒有結痂，周圍還發黑。臉色又變了，“這麼嚴重，她武器是不是有毒？”

“好癢……”小滿想去摳。

常澤川把她的手打下去，怕她迷糊時亂抓，就用原先那個包紮的布條把小滿綁在床上。

“别亂動。我馬上去找人過來，你自己可以嗎？堅持住，别偷偷死掉了，你死了我也得被周家大塊頭一掌拍死。兩個人都這樣死了，豈對不起那個馮老頭，還有刀疤大哥。”

懷瑾堂的人究竟是什麼來曆，他還不十分清楚，小滿重病的事不宜聲張。他把包袱裡所有銀子都揣在身上，一共是十兩，打算到外邊去請個大夫。

常澤川就近找到一家仁心醫館，付了出診費，也說不清楚是什麼病，隻能簡單描述幾句，讓人把各種傷藥備齊，就拉着一個女大夫趕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