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餘光瞟見那隻鋼筆，心中喜悅，面上卻一派嚴肅，徑直走向大哥:“林長官，有份報告，需要你簽字。”

林書仁看了一眼秦姀:“還是等我送完秦小姐回來吧。”

秦姀看着他，拒絕的意味明顯:“林長官有工作要忙，我就不打擾了，先行一步。”

林書仁便隻好歎了口氣，領着妹妹去自個兒辦公室了。簽了名，他卻沒叫林書淺離開，反而是問道:“中統那幫混球沒把你怎麼樣吧？”

林書淺搖搖頭:“他們隻是例行詢問，很快便把我放了。”

林書仁嗯了一聲，接着問道:“你那天跟我說有約了，約的人就是江瀾呐？”

林書淺輕輕笑着，林書仁看着妹妹這幅樣子，手攏成弧形在身前轉了轉說道:“我怎麼覺得……你倆的關系有些不一般？”

林書淺有點疑惑，林書仁接着在她耳邊問道:“你不會是喜歡她吧？”

林書淺被他這一問驚了一下，可林書仁卻喋喋自言:“他要是個男的也就算了，可她偏偏是個女的，你說這……”

林書淺本沒想到這回事上去，此刻聽見哥哥話語中透露的遺憾，心中耿介，立刻頂撞道:“女的怎麼了！女人一樣能上戰場殺敵人，一樣可以搞情報，女人能幹的事多了！”

林書仁聽見這話忙拉着妹妹的手解釋道:“诶诶诶書淺，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林書淺反問道:“那你是什麼意思？”

林書仁想說些什麼，可看着妹妹，最終還是沒能開口，隻好歎了口氣，妥協道:“好吧，書淺。倘若你，你真的……，記得先跟哥哥說一聲，隻要你覺得對，我這個當大哥的，無條件的支持你。”

林書淺本是反駁他話中的貶低，可聽見他這麼說，方才清楚他的意思。她猛然一愣，甚至不知道該怎麼回他。

直到出了他辦公室，林書淺還是腦子發蒙，她面無表情的回了自己屋子，便顯得有些冷然。林書仁歎了口氣，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家中三個孩子，他是長子，卻愛上了赤黨的人，他們注定不能在一起；而小妹又喜歡上一個女子，更不用說這人和唐棟并稱軍統的黑白無常，是個臭名昭著的特務頭子；至于那個老三，林書仁甚至不願搭理這個他心中遊手好閑的混賬弟弟，指望他給林家開枝散葉，就好比指望一頭豬爬上樹蹦跶。

林書仁癱坐在椅子上，狠狠的歎氣，他甚至想到，或許自己還應當感謝戴笠對軍統衆人的幾條家規，他是真害怕父親被氣到倒頭昏去。

兄妹二人的思維不在一個頻道上，林書淺有些奇怪大哥怎麼會那麼去想，可她在屋中自己坐下，腦海中卻也不自覺浮現出江瀾的臉來。她還從來沒審視過自己的内心，夜從來沒想過她們兩個的事情。

倒是林書仁這次的話點醒了她，狼窩敵掌的，她從前根本不敢去想談情說愛。可這次重慶一程，險些暴露身份的自己幸得江瀾出手相救，她心中認定江瀾是自己的同志，便再也沒了負擔，開始正視起自己的想法來。

江瀾完美嗎？林書淺默默想到，或許不是。她冷靜，睿智，但也會生氣，會調皮，會有不解和擔心。她是個活生生的人，不是高高在上的神，這樣的江瀾充滿煙火氣，讓林書淺不自覺的靠近，又被溫暖，慢慢的，再也逃離不得。

這樣想着，她嘴角輕輕綻開一抹笑容，幸好，她們是同志，而不是敵人。

隻是不知此事倘若被江瀾知曉，她會作何想法。是會感到高興，還是為同志二字感到心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