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終于看清了貓三,貓三也在看着他,臉上冷若冰霜。就在這一刻,道人覺得他眼前這個少女無比地遙遠,無比地陌生,仿佛他從來都不認識她。
麸子李說貓三需要好好的休息,周問鶴驚訝地發現他師弟不但會驗傷,竟然還是個大夫。他們把貓三安排到了附近集鎮的一家客棧,麸子李也在那裡住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他就離開了。臨别時周問鶴有些不自在,對這麼一個人說珍重之類的話似乎不太合适,麸子李心思卻完全沒在這些事上,隻是抱拳說了聲“後會有期”就邁開大步走了。
周問鶴滿懷心事地回到了客棧,結果失魂落魄中被人在門口撞了一下,險些跌倒在地。渾渾噩噩的他來到貓三的房間,敲了門之後,梳妝完畢的貓三出現在了門口。她太幹淨了,幹淨得不像她。“麸子李走了?”她問周問鶴。
道人點點頭,自從再遇到貓三後,他總是覺得他們之間充滿了距離。“昨晚……你跟我師弟聊了什麼……”他的話還沒問完,忽然一股熱氣投在了他身上。貓三的擁抱不像是少女擁抱男人,卻更像是一隻貓撲入了它所信任之人的懷裡。
“别說話,”那丫頭的聲音雖然輕,但是話卻說得斬釘截鐵,“現在發生的事,不準告訴任何人。”道人無聲地點點頭,他不知道少女感覺到了沒有。
“再讓我抱一下,”貓三的語氣裡有了哭腔,道人發現她正在瑟瑟發抖,“再一下就好了……”周問鶴沒猜錯,那女孩身上确實有一些地方不同了,她沒有能夠像以往一樣完全地恢複過來,這兩天的經曆,給她帶來了不可磨滅的創傷。
三四個呼吸後,貓三忽然重重推開了周問鶴,臉上全是嫌惡:“你胸口那是什麼,硌死我了。”
周問鶴也覺得不對勁,他把手探入懷中,意外地摸到了紙張的觸感,他疑惑地取出異物,原來是一本陳舊的花冊:“這不是我……”道人剛說到這兒,忽然回憶起早先進門時被人撞個滿懷,一定是那個時候被放到自己身上的。
他打開封面,裡面隻有“走賬”二字,再往後翻,是一些時間地點和貨物名稱,道人無聲地點點頭,心中不由贊許了莫師叔一聲好身手。
貓三湊過來,睜大了眼睛:“這是什麼?”她似乎又找回了一些往日的神采,不知是真的恢複了還是強打的精神。
“彭和尚那艘船的行船賬冊。”道人飛快把賬冊翻到了至元元年,眼睛掃過日期地點那兩列:三月初十鎮江,五月廿二河間,七月初一杭州。他愣了一下,又去看貨物一欄,無非是絲綢瓷器騾馬刻镂,以及犀角珍珠水晶等海外珍玩。南北互通,沒有什麼奇怪之處。
“杭州?”周問鶴合上花冊喃喃自語,“不應該是昌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