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上沒開燈,幾個别班的學生在搬樂器。本班的排練已經結束了,但李桃溪特地坐到前排,緊張地等着排練開始。
昏暗中,林夢儉不疾不徐地找好站位,拿起自己的笛子。
燈光亮起的刹那,仿佛有隻青鳥從竹笛中跳出來,高高地飛躍整個禮堂,飛到黃昏裡去了。
李桃溪的手絞在一起,像是摩挲着一顆鮮活的心髒。她帶着懼怕和虔誠留存住這份悸動,直到最後才離開,沒忘記關上禮堂的燈。
天早就黑了,飄着細雨,平日裡四處溜達的朱錦斑鸠也不見了。
有點倒黴。
她忘記帶傘了,今天穿的衣服也沒有帽子。
李桃溪歎了口氣,逐漸冷靜下來。她狠下心,大步沖進雨裡,結果剛跑到教學樓,就已經是瓢潑大雨了。她抖了抖身上的水珠子,去教室拿了書包,本想再多等一會兒,但肚子實在餓得不行。
興彩老早就走了。李桃溪提前說過今天要排練,鄭明昊應該都已經到家了。這個點讓媽媽專門跑一趟也很麻煩……
李桃溪習慣性糾結,還是不好意思給人添麻煩。
沖到校門口應該就能找到車。
這麼想着,李桃溪抱起書包就要往下沖,然而迎頭撞上一把绀色的格子花大傘。
傘被折起,往下淌水。陶若輕整理了一下濕漉漉的左肩,忽然頓住,才注意到面前拘謹的人。
“……”
明明已經一起做過不少活動,但直覺仍在說他們不可能是一個世界的人。李桃溪每回單獨跟陶若輕在一塊就緊張得說不出話來,便隻好一直尴尬地笑。
“你沒帶傘嗎?”
陶若輕猶豫了一會兒,盯着自己的傘,總歸還是問出口。
“嗯……”李桃溪總覺得他好像有别的事,連忙識趣地擺手,“沒事,等下我朋友應該要路過。”
李桃溪順嘴撒謊,說完了才覺得不好圓。但已經說出口了,她隻能低下頭,希望對方沒有察覺。
“哦,這樣啊,”好在陶若輕并沒在意,他回教室拿了一沓作業,估計是忘帶了,“要我送你去門口嗎?”
“诶?”
李桃溪有些沒反應過來。
“你朋友應該不太好進校門吧?”
李桃溪不知不覺就跟着陶若輕一塊走了。
地上濕漉漉的,積起小水潭。李桃溪小心翼翼地躲着走,不想被沾濕鞋子,耳邊滿是噼裡啪啦雨砸在傘上的聲響,叫人忐忑。
她偷偷瞥過去,發現陶若輕的肩膀濕了,有些過意不去。猶豫着要不要提醒,她擡頭卻發現傘是正的,不偏不倚,而且足夠大。
“那我就先走了。”
到了校門口,陶若輕便先離開了。
李桃溪看着他遠去的背影,稍微松了口氣,卻又反應過來自己忘記道謝了。
李桃溪低頭打車,很不容易叫到。剛有司機接單,就有一輛車快速開過來。李桃溪躲到牆根,怕被車輪帶起的污水濺到。
“李桃溪!”
車門打開,鄭明昊撐開傘跑出來。那傘印着蘋果,是李桃溪家的傘。
“你怎麼……”
“下那麼大,先回去啦。”
鄭明昊讓她先進去,自己收好傘也鑽進後車廂。
“阿姨說你早上沒帶傘,眼看着越下越大……”
鄭明昊沒說兩句就拐到今天的晚飯上去了。李桃溪抖落雨水的味道,坐在暖烘烘的車廂裡,打起了哈欠,放松得很想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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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能和陶若輕混熟,已經是高二下期的事情了。
但其實李桃溪時刻提醒自己不要太得意忘形。她是個過于矛盾的人,緊張時害羞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可一旦放松就滔滔不絕,叫人厭煩。
好在蒲興彩和陶若輕都對她很寬容,從來沒有露出厭煩的神情,也不會嫌棄她請教的問題太淺顯,總是用最簡單的話給她講明白。
然而,在現在的班級裡,絕大部分人都暗自較勁,打擾到别人專注學習的時間是一種罪過。
李桃溪告誡自己不要太依賴這兩個朋友,卻又不得不這麼做。她總是害怕沒人願意聽自己說話,沒人陪自己吃飯,害怕顯得過于孤單,最後就真的孤單得無法收場。
“……這個方法能聽懂嗎?”
陶若輕擡頭确認。
李桃溪趕緊回過神來。好在陶若輕看向的是蒲興彩那邊。
興彩轉着筆,盯着題目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另畫了一條輔助線。
“這樣算起來好像簡單點。”
陶若輕點點頭。兩人就着題目讨論起來。李桃溪松了一口氣,緊接着又因為自己的不在狀态而懊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