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咻咻——裂空聲不斷。
李碧青急忙掐訣防護,他不明白的是,若他好好站在哪裡不動用靈力,這鱗粉化作的攻勢便傷不得他分毫。
可即便如此,真要殺了李碧青白書甜卻是做不到的。
她實力太低且這一招耗損過大,若是被察覺到了其中奧妙,沒有了靈力的她與不能動用靈力的他,孰是孰非自見分曉。
本就是為了拖延時間,她定定地擡頭望了眼,隻期盼師傅能盡早趕到。
“該死該死該死!你當真是該死!”
一件又一件的法寶損耗,疼的李碧青的心都在滴血,他修道數百年何時遭遇這種境地!
喘着粗氣退至通天蛤的後方,此刻的李碧青狼狽至極,渾身上下數十道血口,擋在前面的通天蛤也好不到哪去,礙于命令隻能頂着咕嘎叫喚着癱倒在地。
李碧青雙眼陰狠,看着那立與高空之上的少女,眸光暗轉拍了拍通天蛤。
“通天,你我相伴數十年了。雖舍不得,但你若不去我殺不了她。”
通天蛤咕呱一聲,那銅鈴般的眼中竟透漏出了幾分人性化的悲傷。
“放心,你的孩子我會好好照看,它會過的很好。”
“咕呱……”
斷裂的長舌鮮血淋漓,通天蛤踟蹰着從地上站起,血紅充斥着粘液的嘴大張,一躍!
身軀如山,遮天辟日,縱使周邊未消耗殆盡的鱗粉碰觸血肉被分割也依舊沒有停下。
它欣然赴死,張口,将空中的少女一口吞下!
天書已開靈力耗盡,早已沒有力氣的白書甜避無可避,隻能眼睜睜的看着通天蛤将自己吞噬。
啊,完蛋了。
她巴紮了兩下眼睛,内心感歎,想不到到頭來還是要死翹翹了。
偷生幾年,她倒是不後悔救人。
隻是……書還沒有看完。
“孽畜!!口下留人!!”
攜着槐冉,楊天宇不敢相信當自己趕到時看到的竟是讓他心髒驟停的一幕!
早上離開時還跟他鬥嘴的徒弟,如今卻被迫開啟天書被那癞蛤蟆吞下。
他本想着怎麼說都是同門中人,就算再怎麼不滿也不會對一個弟子下死手,但“李碧青!老夫要殺了你!”
雙目赤紅,神識一掃便直接鎖定了李碧青的位置,手掌擡起一枚金玉龍紋印章握與手中,龍嘯沖破天際。
盤龍印,楊天宇動真格了!
李碧青匆忙逃離,而沒等他離開太遠,轟然的爆炸聲便響起,通天蛤自爆内丹,他被沖擊到更遠的位置,脫離了印章範圍。
心底一松快,趁着楊天宇他們還未反應過來之際迅速離開。
“小書蟲!”
“白書甜!”
兩道驚呼來自不同的方向,槐冉口吐鮮血迎着熱浪掙紮着往崖邊爬,一切都發生的太過突然,楊天宇更是沒想到那老東西竟不兮讓本命靈獸自爆内丹都要殺了他徒弟。
人已逃走再追也來不及了,但今日之事,日後他定要讓那老東西付出代價。
收回印章,楊天宇急忙回飛,方才也是讓莎葉先一步救人所以他才出手攻擊,可靈獸自爆這殺傷力他也不能保證人還能……
“放心,人沒死。”
爆炸餘煙消散,淡青色樹葉缭繞,一點點的将中心位置的繭剝離。
裙擺蕩漾,莎葉環抱着白書甜落地。
周邊百丈都被波及,靈獸赴死一搏毀傷了多少生靈,不知多少年才能恢複如初。
楊天宇湊上前,看着窩在莎葉懷中渾身無一處完好的白書甜,向來冷靜淡然的老頭眼眶含淚顫抖着手想觸碰,卻又怕自己沒輕沒重導緻傷勢加重。
槐冉也總算從地上爬了起來,沒敢靠近,卻遠遠的一眼便咬碎了牙鐵鏽味混着恨意吞噬。
幾人沒在耽擱,喂了一顆丹藥進去吊着氣趕忙帶着人回到了藏書閣。莎葉手上靈力輸送沒停,雖說靈丹可以治療大部分的傷勢,可那通天蛤的毒液卻不是那麼好清理的,太多太深近乎深入骨髓,這次就算是保住了命也難免不會落下病根。
攔住了還想繼續跟的兩人,雙門緊閉,她得盡快給這丫頭清洗解毒。
被關在門口,楊天宇心中的氣一洩,整個人都暗淡了許多。
他看向一旁的槐冉,要說不怪自是不可能的。
想他幾百年來未收過一個徒弟,他不願也從未遇到過合心儀的。
而白書甜不一樣,從他們遇到直到正式收徒都用了2年的時間,中途經曆了諸多,也因此他是真正把白書甜當親孫看待。
他們師徒兩人性格相合,對修道也并不強求,一切順遂順願,就安然的待在這藏書閣内便好,等白書甜大一些了,再找個合适的好人家嫁娶生子,屆時他也能享享天倫之樂,就算她不願也無事,隻要安定快樂就行。
可如今,人生死未蔔的躺在裡面,而這隻不過是為了一個陌生人!
視線定定地停在了槐冉的胸口,楊天宇眯起了眼。
玲珑心,可生死人,可肉白骨。
楊天宇的目光過于露骨,槐冉自是明白了他想做什麼。
槐冉看向那緊閉的門,雙拳握緊卻又松開,這一切都是因為他,如果不是他白書甜也不會變成如今這幅模樣。
雙眼通紅,心中凄涼,他又一次害的旁人受傷了。
“前輩,我願意的。”
他低聲道,手掌撫上好不容易愈合的傷口,“玲珑心可以救她,這是我欠她的命,我還。”語落,竟毫不留情的動手!
“你做什麼!”楊天宇一把抓住槐冉的手,滿臉驚愕怒意。
槐冉指尖已經插進胸口,血漬順着嘴角流下,悲傷卻又懷着解脫,笑道:“前輩,此事因我而起,這命本就留不到今日,至少這次是我自願給的,我不後悔。”
“好,好,好!”楊天宇氣極。
一個又一個的如此乖僻,小書蟲如今在裡面生死未蔔,這小子竟也敢一心求死。
楊天宇手掌反轉一把捏住了他的脖子,“既如此,不要死在這裡污了我徒弟的眼!”狂風吹起,直帶着人往外飛去。
屋内莎葉聽了全程,無奈的搖頭沒去阻攔。
她知道天宇的品性,即便是他自己命不久矣也絕不會對他人下手,不過這火氣,多半是得洩一下了。
一路直飛,不知多久楊天宇才停下,手一甩将被自己掐的面色發紫的槐冉仍在了地上。
“咳咳咳!”
少年不住的咳喘,楊天宇卻沒那個耐性眼含怒意罵道:“你倒是嬌弱!我那徒弟可是一女子,她為救你如今身受重傷,就算是救回來了仙道一途會不會受到影響都是難說。而你,竟輕易的想要放棄她以命相搏救下的命!你當她是何人,你當老夫又是何人!”
是,他是怨的。
可修道本就如此,大道無情因果輪回,這既是她的選擇,他自然尊重。
不過玲珑心而已,他活了百餘年什麼靈寶沒見過,人還未死,用得着一個玲珑心?!
“我不是,那個意思。”
槐冉捂着胸口站起,他茫然又緊張的看着楊天宇想要解釋:“我隻是,隻是不知道做什麼,我有的,隻有這顆玲珑心。”
知恩圖報,倒也不算白救,不過是十幾歲的孩童,自己又何必跟他置氣。
楊天宇長歎了口氣,罷了罷了,“你走吧。穿過這道屏障後便是離開了問道宗,老夫不要你那玲珑心,隻希望,你記住今日之事。”揮揮衣袖,身後綿長的桃林變換,已然是山下風景。
槐冉一愣,現在走?
“可是!”
“我徒弟的事情你不用再管,有莎葉在她不會有事,但是你再不走,等李碧青那老東西傷勢恢複定然還會追上來,到時候可沒人再救得了你。”
人已經送到此事就此了結,走不走由他自己。
楊天宇不再理會,轉頭踏雲離開。
被留在原地,槐冉看了看身後,卻也掃過這一片桃花林,枝繁葉茂花瓣先為凋零。
最終,他還是沉默的低頭抱拳,恭恭敬敬的向着楊天宇離開方向行禮恩謝。
今日之恩,他日若是有機會他定會相報,也希望白書甜……安然無恙。
楊天宇趕回來時,莎葉已經結束了。此刻正坐在桌邊喝茶望着窗外,聽到動靜後才回頭看向走進一臉不快的楊天宇,給對方遞上一杯茶水。
“送走了?”
“嗯。”
莎葉蹙眉,問道:“這事兒,是怎麼回事?”
雖說路上大緻知道了部分,可她也沒想事情竟鬧到了這種地步,同門相殘,兩敗俱傷,究竟是多大的仇怨。
楊天宇不知從何說起,茶杯中茶葉飄飄蕩蕩,又緩緩沉落。
“是跟那小子有關。”莎葉笃定道,這師徒二人的性格她是知曉的,絕不會是主動招惹是非之人,而唯一的變故,就是那陌生的小子。
“是書甜心軟,救了那小子一命。”
楊天宇緩緩道來,唯獨隐了玲珑心之事沒有說。倒不是他不相信莎葉,隻是他知道她的性子瞞不住,玲珑心出世若是被太多人知曉,血雨腥風也不知會引起多少争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聽完,莎葉不禁感慨“竟是如此。”,不過是一個誤會而已,卻鬧成這樣。
她看向楊天宇,認真且嚴肅的道:“書甜的狀況算是穩定下了,毒素已解,當時靈力爆炸對她影響倒是不大,恢複幾日便好。不過,你就算不為自己考慮,也該為她想想。”
“修真大道,她既已踏上這條路總不能真讓她待在這裡一輩子,書甜天賦不錯,隻要好好引導必能到達常人所不能及的境界。再者,她有了能力才能保護自己,今日你能救她,那日後呢?”
“此次問道大會就是個機會,進入前三十的煉氣弟子便能前往秘境尋得機緣。十大長老均有一個決賽名額,等書甜恢複些時間也能趕得上。你,好好想想。”
“我知,我知。”
楊天宇應着,在莎葉的目光下緩緩彎了腰。
呢喃道:“等她醒了,我便問問吧。”
問道大會進行的如火如荼,各峰弟子均各顯神通,除了還未登場的嫡傳弟子,竟也有幾個黑馬橫空出世。
“問劍峰,溫陽。”
“問道峰,秦婉君。”
“這二峰之中竟都有外門弟子到達了煉氣七層,實力看來不俗。”
看台邊緣,氣質明顯便與旁人不同的幾人紮堆在一起,或坐或站,看着下方圓台争鬥交談。
有弟子豔羨的偷瞧,這幾人正是幾位長老門下最為優秀的年輕一代,各個是人中龍鳳天之驕子,其實力更是不俗。而現如今初賽接近尾聲,能堅持到現在的确實也不錯,可比起他們就算是那途生的黑馬也要遜色一籌。
“哼,不過是外門弟子走了好運才有了如今的實力,要不是為了接下來的秘境,我早就突破煉氣期了!”
沙啞的聲音響起,一身碧色衣衫,面容憔悴泛黑佝偻着背脊的少年駁斥道,脖頸上纏着的青蛇也附和似的吐了吐信子。
少年不屑的眼神掠過下場,要他說今日都不必過來,不過是一群蝼蟻,他略施拳腳就能要了他們的小命。
有人聞言輕笑,如玉般的纖長的指展開折扇,擋住半張容顔,僅露出那雙狹長的狐狸眼笑意盈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