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事隻不過一個小插曲,并沒有給她的生活帶來任何實質性影響。陸承風好像也忘了,那晚之後他宿在了常住的酒店,沒有再回來。
隻電話來了兩次,那時候他已經在洛杉矶了。
一次是叮囑瞿嬸,隔天上午助理會送東西來,是一盞燈,底座是燒瓷的古董,天青釉,讓注意着點,不要有損磕。
接電話時,雲挽就在旁邊。
她其實不太懂這些藏品,但也知道價值不菲。
瞿嬸問:“您想将燈放在哪裡?”
“書房。”
瞿嬸語意稍頓,看了雲挽一眼,雲挽在重新練習泡茶,隻不過不是金駿眉了,隻是普通白茶。
正山小種名貴,陸承風的茶,除了他,沒人敢碰。
瞿嬸收回視線,緊接着也低了聲音:“诶诶,好的。”
雲挽仿佛一無所覺。
第二次問題就有些奇怪:“會做粵菜嗎?”
瞿嬸說:“會一些,不太熟練,您要是喜歡,我可以學着做。”
陸承風那邊,大概靜了幾秒:“算了。”
“不必麻煩。”
他挂斷電話。
雲挽當時不知道他怎麼忽然問這個,瞿嬸也琢磨不明白。
不過一周後,陸承風飛了海城。
他開始着手準備在臨海的所有項目,濱海城市,良港頗多,他是有意想在這上面吃一杯羹的。
并且這次項目工程,投入還并不算小。
臨海也是有豪門的,江家,如今的掌舵人江泊雪名聲在外,是雷厲風行的狠角色。
雲挽不認識他,卻認識他夫人。
從前遠遠見過幾面,這男人眉目俊朗,凜冽,為人十分淡薄冷情。
和他搭上線,不容易,江泊雪的交際圈一直隻在粵港澳。
這意味着,陸承風又要開始忙了。
可能未來兩個月,都不會在家。這也是很正常的。
雲挽本對這一切都不在意,有件事,卻還是稍微讓她愣了一下神——陸承風這次随行的人不多,大多她不認識。
有一個認識的,是他秘書。
他把秘書帶去了。
是他助理說漏嘴的,在送燈來的那天。
雲挽正好從外面回來,看見助理指揮着人把東西往裡送:“小心,别碰壞了。”
轉頭看見她:“夫人。”
雲挽颔首:“是來送燈的嗎?”
“是的,打擾夫人休息了。”
本就不算打擾,雲挽搖搖頭說沒事。後來助理站在門口,她和他不鹹不淡,寒暄了幾句。
都是很客套的話。
聊到陸承風,雲挽随口問:“這次行程要去很久吧,什麼時候回來呢?”
助理都受過訓練,主人家行程這種隐私的事,一定不會對任何人說。
哪怕她是夫人。
助理笑笑,打算含混過去:“有段日子的,不過您放心,他們會照顧好先生,不會讓他喝太多酒,穆小姐會幫忙擋的。”
他秘書挺八面玲珑的,模樣妩媚妖娆,是很有攻擊性濃墨重彩的一種美,很風情漂亮,長袖善舞,連助理提到她,都會微笑稱“穆小姐”。
雲挽表情有了變化,安靜幾秒,溫聲也笑:“好。”
後來她沒有再提。
*
陸承風出差的第一周夜晚,和她通了個電話,那時候她已經回潤州了。
潤州是她老家,也是陸承風從前念書的地方,她在這裡出生,在這裡長大,也在這裡遇到他。
陸承風大約剛從酒局下來,嗓音帶着幾分啞意:“在做什麼?”
“準備睡了。”
“睡了。”他說,“最近睡得挺早的。”
房間裡夜鐘在滴答滴答走,雲挽看了眼時間,發現才十點出頭。
一般成年人都不會睡這麼早,起碼陸承風就不會。他太忙了,通常淩晨一兩點才會睡,通宵也是常有的。
有幾次他回家,因為很久沒見了,把她拽過來抱進懷裡。陸承風這方面欲.望很重,他抱她吻她,就絕不隻是親吻。
那時候是下午,他折騰得比較狠,雲挽累得昏睡過去,直到半夜才醒。她嗓子啞,迷迷糊糊想找水喝,撐起眼皮,卻看見陸承風半倚靠床頭,膝上架了電腦,在辦公。
他應該是一直沒睡,深邃的眼睛下有很明顯的烏青。
陸承風和他老子一直挺不對付的,他老子想逼他做這個,做那個,甚至想逼陸承風娶他看中的女人。
陸承風始終不答應,那段時間,幾乎鬧到了和陸家決裂的地步。
這些事他很少對旁人說,然而商界稍微打聽打聽就知道。
不過雲挽不是打聽來的。
是新婚夜,陸承風側身對着她,看着她眼睛認認真真一字一句:“我家庭情況比較複雜,你同意之前,我也有向你提及。”
“你答應,就算我們合約開始施行。感情上,我大概無能為力,然而我唯一能保證,是成為我妻子,我會尊重你庇護你,不會再有其他異性關系,你不必顧慮。”
非常公事公辦的模式,他甚至交給她一份體檢書,以此證明他身體康健,沒有任何性方面的疾病。
雲挽對着那份檢測書,沉默了很久。
最後才點點頭,說:“好。”
以至于到後來很長一段時間,即使他要去做什麼,身邊出現什麼人,她都沒有去問。
因為她知道她不是和他正常戀愛步入婚姻的,這個陸太太的位置,是她不太光彩得來的。
陸承風很早就說過,感情上他無能為力,他能做的,一直隻有“庇護”而已。
而這一點,他做得無可挑剔。
所以那晚,光影昏昏沉沉打在他側臉,他的輪廓朦胧模糊,雲挽看着他,緩慢安靜眨了眨眼,心裡隻有一種他很疲倦的錯覺。
陸承風大概是發現她醒了,掉過頭:“睡不着了?”
被子很柔軟,身下床鋪也是,非常誇張的感受,躺得人骨頭都酥掉。雲挽半張臉蒙在被子裡,看起來還是似醒非醒的。
她這種時候褪去溫柔,難得顯得嬌憨可愛。
他看了她很久。
她聽見他好像是笑了一下:“你還是繼續睡吧。”
她閉上眼睛。
……
回憶到這裡斷裂,雲挽回神,忽然發現他說得對,她最近好像是睡得挺早的。
她的精力,哪怕和他不能比,但是熬到十一二點是正常事。
雲挽也沒多想:“可能最近忙回家的事,有點累。”
他在那頭淡淡嗯:“我讓助理送回來幾套瓷盞,還有茶葉,你帶回去了嗎?”
雲挽根本不敢說,助理送東西過來都是包裝得好好的,連她都不知道裡面是什麼,可是陸承風送的,一定不會差。
所以家裡老人拆了包裝,看到裡面東西,一下子就愣住了,連連說那也太貴了。
雲挽隻好說:“不貴的,我賺錢買的。”
“真的嗎?”
“嗯。”
奶奶于是放心了,握住她手笑呵呵:“滿滿好有出息。”
雲挽垂下眼睫。
她和陸承風結婚的事,沒有告訴家裡。
雲挽家裡情況不是很好。
父母不和,母親嫌棄她爸是個窮鬼木匠,掙不到錢沒用,早早就改嫁了。
是她爸一直在養家。
雲挽上面還有個哥哥,大她六歲,小時候父親出去給人上工,常年不在家,都是哥哥照顧她。
家裡爺爺奶奶年紀大了,毛病也多,也都是哥哥梁西嶺在看顧。
她姓雲,哥哥姓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