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小豆突然慶幸自己跟着夜呈子回來了。能幫這樣一個人了卻一個心願,那麼她此趟過來已經具有意義。
夜呈子又帶着她去看了後面的廚房。廚房同樣十分寬敞明亮,裡面放着幾排木架子,上面放着各種新鮮的菜蔬、瓜果,幾隻陶缸中盛着不同的五谷雜糧。
“夜叔叔,這些東西是從哪兒來的?”
夜呈子道:“憶雪小築的多數食物都是從夜家寨送來的。當初我覓得此地,準備隐居于此時,家父原想安排兩位家仆過來打理日常,但我執意不肯,隻想一人獨居在此,不受打擾。最後就變成,每隔十天,家裡會派兩名家仆送些五谷和時令蔬果過來,順便探望我的近況。這個習慣就延續至今了。後面山坡上倒是也有兩畝地。在身體狀況允許的條件下,我也會種一些菜蔬,或是藥草。”
原來如此。
等後面住下後,毛小豆才知道,夜呈子每頓吃得很少,也很清淡,往往都是五谷雜糧飯,配上幾樣菜蔬、瓜果,而且不沾葷腥。若是他一個人住在這裡,每日消耗并不大。
夜呈子的日常也十分規律。每天距離天亮半個時辰就起來,打坐煉氣一個時辰。吃過早飯後,練習養生功法。午飯過後,小憩半個時辰,之後,便開始履行一些長子職責,查校夜家寨上月賬本。晚飯過後,散步片刻,睡前再打坐煉氣半個時辰。
這樣的習慣,除開特殊情況,夜呈子已經堅持了十五年,這着時令毛小豆感到佩服。
毛小豆到達的次日上午,夜呈子練完養生功法後,叫上毛小豆,兩人繞過矮籬,往右邊的一片白沙地走去。附近山邊很少見到松樹,但此處白沙地旁卻有一株矮松。矮松長得十分粗壯,枝葉蒼翠,且經過精心修剪,呈一個齊整的塔型。
兩人在松樹前停下,夜呈子面帶微笑,看着松樹,道:“飛雪,你看,我終于把無虞帶來了。”又轉身,對着露出意外神情的毛小豆說道:“小豆,你娘當初剩下的一點骨灰,我便将之埋在此處,并種了這株松樹。”又轉身看着松樹,道:“你娘雖身為女子,但生前最喜歡的卻是松樹。”
毛小豆看着松樹,已經呆住了,眼淚情不自禁流下來,很自然地就跪下去,對着樹根處拜了三拜,然後對着松樹默默流淚。
夜呈子道:“好了,小豆,起來吧。住在這裡,以後若是想你娘了,便可以過來同你娘說說話。”
夜呈子看着松樹,目露笑意,眼神深遠,仿佛看到的不是樹,而是某個熟悉的人。
毛小豆站了起來。
“小豆,時間可貴,今天好好休息,明天我便會正式教授你霧雨漩雪劍法。”
毛小豆抹幹淨眼淚,鄭重地對着夜呈子點點頭。
夜家寨的人世代居住在白鸮嶺人迹罕至的崇山峻嶺中,寨中日常事務由寨主家族負責處理。由于夜家寨人,也是幾百年前自北方遷徙而來,同風潛谷的風氏一樣,所以,夜家寨向來同風潛谷關系交好。夜家寨人最喜歡用的飛行盤,向來也是由風潛谷負責煉制。
夜家寨人世代崇尚修行。據說,最開初,寨中之人修行的目的不過是為了克服嶺中潮濕多雨、容易緻人生病的氣候,以求能活得健康長壽些。漸漸地,修行就變成了傳統和習慣,一代一代延續下來。後面,夜家寨人利用山嶺中多藥草的天然優勢,開始煉制專門對治暑濕瘴氣的祛濕靈丹,以及專門對治各種毒蟲叮咬的解毒靈丹。兩種靈丹通用于普通人群和修行界,在世間頗受歡迎。
夜家寨人所煉丹藥,以白鸮嶺為字号。為了保證丹藥品質統一,兩種丹藥,由寨中各家自行煉制後,統一送往寨上的驗丹房,經驗丹先生靈力檢測丹丸符合要求的,便刻印上白鸮嶺的字号,密封入盒,統一送往市面流通。夜家寨除煉制上述兩種比較大衆的丹藥外,還會煉制其他用材珍稀功效獨特的丹藥,此類丹藥,往往數量稀少,價格昂貴,不會大範圍流通,有時需要特别訂購。
前任夜家寨老寨主夜涯子已于五年前離世。夜家寨人由于受居住環境的影響,子嗣大多不旺,所以幾百年下來,人口數量基本沒多大變化。就拿寨主家來說,前任老寨主夜涯子身後隻有子嗣兩人。長子夜呈子,雖然聰敏過人、性情寬厚、悟性高,卻自小體弱多病,其孱弱的身子骨,不但天天都得與湯藥或是藥丸為伴,而且無法承受任何修行之道,早早就被寨中醫師斷言為早夭命途。所幸次子夜源子身體康健,雖聰敏的心性不如夜呈子,但至少寨主家終于後繼有人。老寨主夜涯子離世後,便由次子夜源子繼任了夜家寨寨主之位。
之前,便是現任寨主夜源子,同其哥哥夜呈子一起到訪風潛谷。
夜呈子雖然不能修習劍術,但曾同夜源子一起聽夜涯子為他們親授劍法,并看着夜涯子為他們演練劍式。夜呈子聰敏強識,過眼不忘,所以,不但記得整部《霧雨漩雪劍法》,還記得夜涯子為他們兄弟二人演練過數遍的劍式。待後面跟着白老頭學了養生功法,漸漸有了修為後,再回憶劍法内容,更是多有領悟。及至現今,早已參透整部劍法,隻是自身無法實踐而已。現在有了可以傳授的對象,對夜呈子而言,可謂極大的寬慰。若能将他所領悟的此套劍法授予夜飛雪之女,那麼他這一生,也就算了無遺憾了。
霧雨漩雪劍法一共三十六式,分為化霧、化雨、化雪三個階段,對應修為的初乘、中乘和上乘,每階段各十二式。按照以往經驗,前兩個階段,隻要不是資質特别愚笨,或是先天身體不足,大多數人或早或晚都能順利掌握。至于化雪階段,除開修為要突破上乘初階,還需天賦上秉、根質優異,方能很快領悟劍式中的無盡微妙變化之處。
前三個月,夜呈子向毛小豆傳授了初乘階段的心法,讓毛小豆先專心修煉内功,重築氣海。
三個月後,毛小豆未令夜呈子失望,重新修出氣海,已經能夠馭劍。
這時,夜呈子帶着毛小豆回了趟夜家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