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廠内有專門的貨運出口,螃蟹們可以從那出去。”應霁壓□□内轟鳴的計算機,“它們可以判斷簡單指令,比如保護你。”
“是嗎?”燕無樂不确定。那些黑洞洞的槍口全部對準城堡,沒有一萬也有一千,這樣密集的火力轟炸下再怎麼強悍的裝置也隻會淪為靶子。
懸浮島的瓦解依然隻是時間問題。
她下意識地捏緊口袋,一個柱狀硬物硌到了手心——是方才從眼鏡碎片中撿出的定位器,來源于周一。
如果把他們騙到工廠裡呢?
燕無樂回頭望了一眼,那兩隻螃蟹也呆呆地立在原地,隻有眼柱來回擺動。再然後,她看見另一個人影從蟹腿中鑽出。
娜塔莎。
雙刀在背,她一手拎着頭盔,另一隻手順勢彈去蟹腿上的灰。作為主刀兩具螃蟹的機械工程師,她多少保留了些控制它們的手段。
寬大厚實的外套上還繡着“敬業保安”的字樣,娜塔莎抽出一把刀,燕無樂這才注意到上面流淌的瑩瑩藍光。娜塔莎瞥了他們一眼:“叙舊結束了?真夠久的。”
燕無樂:“等一下,你的刀!它不隻是冷兵器對吧?”
娜塔莎疑惑地望了她一眼,又是個神經兮兮的人類嗎,“我有什麼義務告知你?”
沒想到這面前灰頭土臉的女人轉手撸起袖子,一截銀色機械臂上彈出光屏,密密麻麻的折線反映了工廠内的信号波動。
“這廠内本來隻有幾道波,但突然間數量激增,并且頻率都很相似。”燕無樂喘了口氣,“我猜是其他機器人——而你能控制它們,控制終端就在你的那對長刀上。”
娜塔莎這才頓住腳步,正眼打量了下這說完又咳嗽不停的燕無樂。空氣中漂浮着許多緻病因子,數據顯示她的健康狀況出了問題。
“你猜對了,但這不叫控制。”
長刀上的藍光再次浮現,娜塔莎走近一個塑料盒,這次燕無樂清楚地看見,裡面那個面容俏麗的人偶緩緩睜開了眼,随後一扇扇塑料大門敞開,數不盡的窈窕女孩走出——
她們休眠了很久,幾乎跨越了整個世紀,身上的服飾從古希臘神話到後現代都市,此刻全部交彙于這灰暗的工廠倉庫内。
娜塔莎抽出另一把長刀,上面還殘留着血痕。
“我會教她們,如何自保。”
櫥窗外的腳步聲越來越清晰,強烈打探意味的手電光柱直直投入屋内,永恒的黑夜中藏着數不清的眼睛。玻璃在震動,大膽的人伸手将它們叩響。
燕無樂後退了一步,而這些漂亮人偶的視線追随着二人,随後聚焦在娜塔莎的長刀尖端。
長刀落下,一同躁動起來的不止現場的女孩們,燕無樂聽見身後巨大的金屬摩擦聲,兩隻螃蟹忽然振作,十六條腿奔騰遠去。随後這些人偶們也魚貫而出,一雙雙長腿邁向空曠大地,越來越急,越來越快,像要飛起來。
螃蟹們合力拖來一大包被塑料布掩蓋的東西,大小堪比小型飛船,人偶們圍在一旁,已經動手開始拆解包裝。當娜塔莎走近時,那堆東西已曝光天下。
是許多冷兵器,但材質和狀态……燕無樂很難形容。
與螃蟹不同,這些兵器中的金屬部分更像打磨後的骨架,開刃處有許多不平整的磨痕,而握把處的包材則有肉色,上面的青黑線條似乎是……紋身?還有防爆盾牌,除了留有線型的視窗外,它們似乎是由肋骨澆築而來。
應霁猛然擡頭,這些原材料他見過,是工廠回收來的報廢人偶。
“姐姐,”娜塔莎呢喃道,“不,姐姐們。”
将近一個世紀,娜塔莎獨自守着工廠,一噸噸的肢體與身軀被登記為橡膠垃圾,然後被破産後的公司傾倒于此。它們越堆越高,其中不乏她眼熟的姐妹。
懸浮島一頭是滞銷的妹妹,另一頭則是這些被報廢的姐姐。
隻有她活着,像一隻能穿越時空的幽靈,來來往往踏出腳步在二者間連成羁絆。
人偶們面不改色,紛紛在武器庫内挑選趁手的裝備,娜塔莎撫摸着長刀,陰郁又沉默。
姐姐們的血肉,終将變為妹妹們手中的利劍。
轟隆一聲巨響,伴随着一地破碎的玻璃渣,工廠大門與櫥窗全部應聲倒下,冷風與嘈雜叫喊灌入屋内,吹得在場所有人擡頭遙望。
娜塔莎舉起長刀,像古時發号施令的将軍:
“姐妹們,這一刻終于來了。”
長刀落地,藍光自所有人眼底閃現——
“為了我們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