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挑的少年一身白衣翩跹地跑過田野的阡陌小道,他懷裡揣着一個荷包,稚氣未脫的俊臉上洋溢着如此溢于言表的喜悅,夕陽灑落在他束起的褐發上,宛如碎金般閃耀。
如畫的少年被明媚的陽光簇擁着,快步走進試衛館的大門。他清澈的眼眸裡跳動着那麼明顯的期盼,讓四周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呦,我當是誰鬼鬼祟祟地趕路呢?這不是我們的天才嘛!”從牆角突然竄出來幾個高大的少年,和匆匆而來的沖田宗次郎險些撞個滿懷。
宗次郎後退幾步,冷冷地掃過他們,“有何指教?”
“和師兄說話就這個口氣嗎?你這個缺少教養的小子!”為首的中村亞久郎小時候就常常以欺負宗次郎為樂趣,可現在已經今非昔比。
宗次郎咬牙,他現在身邊根本沒有武器。
“昨天竟然僥幸讓你得了第一名,實在難以服衆啊,你們說是不是?”
“就是!就是!”他身後的幾個跟班立刻随聲應和。
宗次郎攥緊拳頭,額頭上青筋突跳,這些小人他實在不屑一顧,“想要比試的就去道場,在這裡嚼舌根有什麼意義?我趕時間,不要擋道。”
“狂妄!”中村亞久郎拔刀出鞘,舉刀架在宗次郎白皙的脖頸上。“你現在跪地求饒,我就饒你一命,怎麼樣?”
宗次郎毫無懼色,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突然冷笑起來,“不怎麼樣,好自為之。”
“混蛋小子!”被激怒的中村舉刀劈向宗次郎的腦袋,然而後者動也不動,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嘭——”一聲厚重的悶響,中村亞久郎的下颚遭到不明物的重擊,當場倒飛出去、不省人事。就像被人賞了一記漂亮的上勾拳。
宗次郎還沒來得及偷笑一陣,就給一隻溫軟的手拉着跑了。
“安全了,花水。”他跑到後院裡停下,喘着粗氣。
花水似乎有些生氣地在他身上“戳”出幾個字,【你又挑釁他們。】
宗次郎勾勾嘴角,也懶得辯解,讨好地抓住他隐形的手,“是,我錯了,下不為例。”
花水拍了拍他的手背,算是原諒。
宗次郎興高采烈地拉着花水在走廊邊坐下,把懷裡的荷包獻寶似的給他看,“花水,來看看我給你帶的好東西!”
花水好奇地挨着他。荷包打開,露出裡面的物什。
【金平糖,這是我最愛的糖!】花水快速的在宗次郎的手心劃出幾個字。
宗次郎有趣地看着手上的金平糖“飛”上半空,消失在花水的嘴巴裡。他最喜歡看花水吃這些甜嘴的零食,因為能時刻證明花水就在他的身邊,這讓他十分心滿意足。
【你哪來的錢買?】
宗次郎也吃了一顆,甜的他直咧嘴,“嘻嘻,這次道場的比賽我可是拿了第一名。這是近藤先生給我的獎勵!”
他聽見花水在他的耳邊鼓掌,【宗次郎好厲害!已經可以獨當一面了。】
不知道為什麼,聽到花水這麼說,他心裡總是怪怪的,宗次郎不由岔開話題,“再過幾天就是夏日祭典了,近藤先生說要帶我去城裡玩,花水要不要一起去?”
花水明顯沉默了,【别人看不見我,這樣出門太奇怪了,宗次郎和近藤先生去就好了。】
“花水不去的話,那我也不去好了。”宗次郎平靜地說道,他知道花水很怕生人,就像當初的自己一樣。
【那樣不行,難得有像近藤先生那樣對宗次郎關心的人,宗次郎你要好好珍惜。】
宗次郎有些為難,花水接着再他的手心寫到,【如果宗次郎真的放心不下我的話,回來的時候就帶一件禮物彌補我吧。】
宗次郎點點頭,“花水想要什麼禮物?”
【這要宗次郎自己想,但隻要是你買的禮物我都會喜歡的。】
宗次郎幾年來幾乎沒有進過城裡,真到了夏日祭的時候,還是心情愉悅的。
近藤勇帶着已然十四歲少年的宗次郎,在廟會的人流中穿行。近藤勇讓宗次郎換上了一件印花的和服浴衣,翩翩美少年一下子吸引來很多傾慕的眼光,無所适從的宗次郎紅着臉低着頭。
“宗次郎,要不要買個面具留作紀念?”近藤勇拿着一個狐狸面具,微笑着問宗次郎。
“嗯,謝謝近藤先生。”宗次郎顯得有些拘謹。
近藤勇親切地拍拍宗次郎的肩膀,笑着給他戴上面具,“不用拘束,想要什麼盡管和我說吧。”
宗次郎點點頭,近藤先生就像他的兄長一樣,對他特别好。
但是……什麼禮物适合花水呢?
他不知道花水是男是女。花水似乎能說話,可是他聽不見;花水的力氣很大,連他都比不過……花水身上還有很多他不知道的秘密。
面對琳琅滿目的商品,宗次郎一籌莫展。在走過某一家店面的時候,他突然靈光一閃,他想到買什麼禮物給花水了……嘿嘿。
宗次郎興緻勃勃地看着花水把禮物拆開,然後再和顔悅色地看着花水的動作明顯一頓。
【你送我的……是和服?】白紙黑字凸顯出花水此刻内心地困惑。
“我覺得很适合你啊,夏日祭的和服都很漂亮,上面的櫻花很美,對不對?”宗次郎偷笑,最重要的是花水穿上衣服的樣子他從來沒有看過唉。
【我不會穿和服。】
“沒關系,我來幫你。”說完,宗次郎就上下其手要幫花水穿衣服。
【我自己來就好了。】花水推了推他。
花水遠離了他幾步,背對着他穿上寬松單薄的夏季和服。
之所以是背對着是因為……當花水披上和服的那一刻,隔着衣服透露出一個纖細瘦弱的背影……
宗次郎有些癡了,他恍惚間想起第一次見面的時候,花水坐在高高的櫻花樹上,那雙注視着他的陽光般色彩的眼睛。
花水背對着他,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宗次郎這才清醒過來,他發現……這件和服對花水而言,太長了,和服的下擺拖在地上。
“诶?”宗次郎抓抓後腦勺,“花水以前不是和我一樣高的嗎?”
花水顯得有點局促,他轉過身來想要向宗次郎解釋,卻冷不丁地踩到了拖長的衣擺,直接仰後摔倒。
一時心急的宗次郎前撲抓住花水的手臂,結果兩人很不幸地摔作一團。
宗次郎感覺到自己撲進了一團柔軟的棉花,他伸手尋找支撐點,冷不防地觸摸到……棉花般酥軟、絲綢般滑潤的觸感,像是少女柔韌的腰肢。
宗次郎一個激靈蹦起身來,滿臉通紅,口齒不清,“花、花水……你、你、你……沒事吧?對、對、不起,我我我……真的、真的不知道,你你你……你是、女孩子……我我我……不是、有意的,真的、真的……我發誓!”
花水顫巍巍地坐起身來,面對如同熱鍋上螞蟻一樣團團轉的宗次郎,舉筆寫到,【宗次郎,你的臉好紅,沒關系嗎?還有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這件和服等我長高了才可以穿吧。】
于是乎,害羞純情的宗次郎和性别遲鈍的花水,好幾天相顧無言。
直到三天後,花水終于想明白了那個時候的起因經過結果。
【宗次郎,不管我是男孩還是女孩,都是你最好的朋友哦。那些小事根本不必介意,如果宗次郎是女孩子的話,我也不會在意的。】
雖然花水的話語依舊很脫線,但那一刻宗次郎忽然有種如釋重負的輕松。他是不是在慢慢地了解到他所不知道的花水呢?他們可是形影不離的摯友啊。
隻是……到底還是有什麼東西變得不一樣了。
1861年,宗次郎十九歲歲。
十九歲的宗次郎已經徹底長成一位長身玉立、英姿勃勃的俊美少年,他一頭瀑布般的長發來不及整理,三步并兩步地沖回房間,想要和花水分享自己的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