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準備金雞獨立的前一秒，我閉上眼睛都能猜出他要擡的是哪條腿。”

周加弈在風裡搓了把臉，好看的下颌線被搓得七歪八扭的，“半個月前就發現他不對勁了，隔三差五打籃球打到深更半夜才回宿舍，問起來就說是跟十三班的男生一起玩的，玩個毛線球球。”

他遙遙望着不遠處的好兄弟，繼續說：“十三班是藝術班，男生統共就那麼幾個，要麼學聲樂要麼學繪畫，都不像愛打籃球的模樣。早上在宿舍他手機上來了信息，我瞄到了，‘我們嬉戲谷見面說，不許告訴其他人’，你聽聽，‘不許’，命令式的語氣。”

辛悅問道：“你怕石磊被人威脅？或者，校園霸淩？”

周加弈一腳把鞋邊的小石子踢飛，有點煩躁：“你同桌是個很單純又善良的人。”

“石磊是個早産兒，差點沒活下來，所以他們家對他很寵，加上家境好，從小到大沒吃過苦，也沒見過什麼負面的事情、陰暗的人，十幾年來唯一的磨難就是他姐姐每次考砸了都會打他一頓。”

周加弈講到這兒，很輕很輕地笑了一下。

辛悅正好擡眸，就看到了他笑的時候，嘴角邊上有個很小很淺的褶皺。

以及，他眼神在那一瞬間的失落。

失落稍縱即逝，很快就隻剩下滿滿的羨慕。

莫名地，她就很想問他：那你呢，你見過負面的事情嗎？

辛悅是個不能一心二用的人，心裡想着事，腳下的步子就停了。

周加弈一偏頭，看到她愣怔在原地不動。

“怎麼傻了？”他去拉辛悅，“石磊姐姐很溫柔，打人不疼的。”

辛悅下意識地就問：“你怎麼知道不疼？你被打過？”

“嗯。”

辛悅很吃驚，追問：“他姐為什麼打你？”

周加弈就笑：“開學那會，宿舍按照分床表，應該我在下鋪，石磊睡上鋪。他媽媽不放心，怕他睡到半夜滾下來摔斷腿，越想越怕，怕到哭了，嚎啕大哭。我不忍心，就主動提出跟她兒子換。等床鋪鋪好，石磊姐姐從附中過來，一聽說我從下鋪換到了上鋪，以為是她爸媽仗着人多勢衆欺負我，先是說了叔叔阿姨一頓，又操起晾衣杆打石磊，罵他被慣壞了、開學第一天就欺負室友。我攔在他們姐弟中間把原委說給她聽，中途為護着石磊被她踢了好幾腳，她那天還穿着帶跟的涼鞋，踢我都不疼。”

第一天認識就主動把下鋪讓出去。

辛悅知道周加弈人緣好，大家都一口一個“弈哥”的叫，擁着他捧着他，買什麼零食都會念着他、分給他。

起先，她以為他們是按照學習成績來論資排輩認山頭的，現在看來，他們比她想的單純——誰對我好，誰就是哥。

“人呢？”周加弈回憶結束，環顧四周，“石磊人呢？”

辛悅眨巴眨巴眼：“别問我，我光顧着聽你說故事了。”

周加弈找了一圈：“那裡。”

辛悅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到了一幢奇形怪狀的建築，和門口巨大的招牌：

鬼屋。

周加弈快步向前：“gogogo!”

辛悅不動。

“怎麼了？”周加弈折回來問她，“怎麼不跟上？”

辛悅喉嚨動了動，然後顫巍巍舉起手，指了指旁邊大屏幕上循環滾動的一行字，說：“心髒不好者止步。”

“你心髒不好？”

“進去就不好了。”

“那我一人去？”周加弈指了指自己。

辛悅猶豫着點頭，又搖頭：“或者，我們去出口等？”

周加弈：“有些事，青天白日下不能做，但在黑燈瞎火的環境裡就不一樣了......”

一聽這開頭，辛悅就知道周加弈又在說書了，她打斷道：“你兄弟是進鬼屋，不是進黑、幫社團！”

周加弈馬上又換了個開頭：“真的勇士敢于直面......”

辛悅耐心告罄：“魯迅先生沒去過鬼屋。”

“不扯了，”周加弈垂下腦袋，“我就是想讓你陪我一起進去。”

辛悅甩了個白眼過去：“你以為是女生課間去洗手間啊，要手拉手一起的。”

誰知：“我怕。”

“怕什麼？”

“怕鬼。”

辛悅覺得好笑：“怕就不去了呗。”

“可我更怕石磊被欺負。”

辛悅：“......”

周加弈看着辛悅，眼神堅定又坦誠，還帶着幾分無法忽視的期許。

辛悅想，這平時三五不着調、郎當嬉笑的人一旦正經起來，真的挺......

帥的。

腦子一熱：“走着！”

才進門，還沒走兩步，辛悅就被詭異的氛圍、陰森的環境唬住了。

她扯着周加弈的袖口：“要不，我們還是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