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一片黑暗,耳邊隻聽得見一道清冷的聲音:“不要看,回去吧。”
她僵硬的轉過身,季時淨放下捂住她眼睛的手,看着她丢了魂的樣子,幾度想開口,但也隻是舔了舔幹燥的唇,沒有說話。
舒窈冷汗涔涔,一股寒意襲上心頭,隐隐約約間,她依舊覺得有股陰寒的視線注視着她,恐懼蔓延全身,她的臉色瞬間蒼白起來。
大當家的那張臉,她怕是一輩子也忘不掉。
刑場的人已經差不多全散了,舒窈閉了閉眼睛,努力驅散心底的恐懼。
“惡人受到了應有的懲罰,你無需害怕什麼。”
是啊,她為什麼要害怕呢?她看向季時淨,微微一笑:“這麼久以來,這還是你說過最多的話一句話。”
“我們回家吧。”
季時淨跟在她後面,京城偌大,舒窈一路打聽,終于在下午的時候來到了季府門口。
經過一下午,她心裡的恐懼被沖淡了一些。
舒窈站在門前,不由得“啧啧”兩聲,季府真是氣派,大門都是用上好的楠木做成,門上還鑲嵌着成色尚好的紅寶石,連門口扣環都是純金的。
她有些咋舌,送葬的時候出門沒有仔細看,這一看還真是不得了,果然季家不愧是京城财富排名第三的大戶人家。
隻不過這些東西擺在明面上也不怕被人偷了去,但是想想應該也不會有人來季府偷東西,畢竟季府有官府護着呢。
她扣響扣環,裡面傳來家丁的聲音:“來了來了。”
舒窈後退兩步,家丁打開門一看,随即睜大眼睛,哆哆嗦嗦的開口:“二……二公子,舒……舒姑娘。”
然後“砰”的一聲,又把門給關上了。
舒窈不解的摸了摸鼻子,這是什麼操作?
她又繼續敲了敲門,裡面沒人理會,一直敲了許久,屋裡面還是沒一點動靜。
她冷笑一聲,随即明白過來。
恐怕府裡的人并不想讓她和季時淨活着回來。
不過,她有辦法,她對季時淨說:“我倆去路中間站着。”
季時淨不明所以,但也乖乖照做。
舒窈清了兩下嗓子,“碰”的一聲跪到地上,眼淚像斷了線的流水一樣,她扯着聲音,聲音悲動:“老夫人,孫媳又做錯了什麼,你要把孫媳置之門外?”
這邊的動靜很快就引來了一群看熱鬧的人,他們指着舒窈竊竊私語。
季時淨看着跪在地上的女人,歪着頭,有些不解,她怎麼眼淚說來就來。
舒窈又朝地上磕了三個響頭,額頭都磕紅了,她痛的深吸一口氣,然後捂着心口繼續喊道:“老夫人,老爺和大公子才剛去世不久,你就把二公子和我給趕了出來,這是為何呀?”
“我們隻是想要一口飯吃,老夫人你何必對我們趕盡殺絕。”
在舒窈一番言辭懇切的訴苦中,圍觀路人明白了二人的身份,可他們還是有些疑惑:“季老夫人不是說剛進門的新婦和季家二公子已經死于山匪之手了嗎?怎麼又好端端的出現了?”
聽到人群中這些讨論,舒窈心下了然,原來是對外宣布她和季時淨已死的消息,真是好算計,這樣季府的家産就可以光明正大的交給季大勇了,老夫人還真是偏心啊。
她哭得更大聲了:“那日送葬遇到山匪埋伏,我和二公子好不容易死裡逃生,到頭來卻被季府拒之門外,這是個什麼道理?”
聽她這麼一說,許多人不禁為他們打抱不平,人都沒死呢,就到處宣揚人家已經死了,這老夫人看起來也不是什麼好人,聽說前幾日季老爺的大哥來了季府,估計就是沖着季家的财産來的,這季二公子真可憐呐,好好的家業要拱手讓人了。
旁人議論紛紛,舒窈哭的更加用力。
一直緊閉的府門終于緩緩打開,老夫人身上披着貂,拄着拐杖踏出門檻,依舊是那副倨傲的神情,她站在台階之上:“我孫媳和孫子已經死在賊人的刀下,你們二人是誰?為何要冒充我的孫媳和孫子。”
舒窈擡起微紅的眼睛,這老夫人心思果真轉得夠快,她是農家女,從沒來過京城,而季時淨也沒有出過府,大家自然不認識他們二人。
她站起身,身子一晃:“老夫人,你怎麼能這麼說呢?莫不是要把家産交給大伯,所以不認我和二公子了。”
被戳中了心事,老夫人臉色瞬間鐵青。
她繼續說:“要是老夫人您不認我們?那我們就隻有去官府了。”
老夫人大聲呵斥:“你們兩個胡說八道,來人,把他們兩個綁起來,押到府裡我慢慢處置。”
舒窈頓感不好,要是被綁進了季府,她和季時淨恐怕會死的悄無聲息。
就在她想辦法的時候,長街上突然傳來一陣鈴铛聲,隻見不遠處駛來一輛富麗堂皇的馬車,拉車的馬兒是兩匹通體黝黑的千裡良駒,馬車以金絲楠木為車身,雕梁畫棟,巧奪天工,镂空的花草皆為金葉,馬車四面都被昂貴精美的絲綢所裝裹,層層帷幔下來,車裡的光景使車外之人無法一探究竟。
馬車慢慢駛過長街,積雪在車輪下發出“吱呀”的聲音。
人群中有人認得那輛馬車,驚呼而出:“是長襄王府的沈小世子。”
馬車所過之處,路人皆往後退。
舒窈也避讓開來。
馬車卻突然停在季府門口,緊接着一道慵懶的聲音從裡面傳出,帶着幾分漫不經心:“今日這季府門前還真是熱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