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沒有聽到人群中的那聲“長襄王府的沈小世子。”她看到如此華麗的馬車,心下不由得發怵,稍微往後退了兩步。
舒窈轉頭看向就停在她旁邊的馬車,想到剛剛有人說這裡面的是什麼世子,她匆忙低下頭,不敢去看,以免再生事端。
馬車的帷幔微微晃動,裡面的人似乎是換了個動作,緊接着,一隻骨節分明的手輕輕掀開前面垂挂的帷幔,這隻手勻稱修長,手指如蔥郁般幹幹淨淨沒有一絲贅肉,一看就知,這是一雙養尊處優的手。
帷幔剛被掀起一個角,馬車兩旁的侍從立馬領會了裡面主人的意思,他們掀開重重疊疊的帷幔,小心的挂在兩邊的黃金挂鈎上,馬車裡面的景象逐漸暴露,但無一人敢擡頭觀看,衆人餘光隻能看到車裡一抹紫色的衿貴衣角。
“今日季府在唱哪出戲?本世子也想聽聽。”馬車裡面的男人再次開口,聲音戲谑。
老夫人一聽見對方自稱是世子,吓得腿腳一軟,要不是旁邊有丫鬟婆子扶着,她早就狼狽的摔到地上去了。
季府再怎麼有錢也是商賈人家,跟王權貴胄肯定是比不了的,而且她也隻是從鄉裡走出來的一個老太太,哪裡見過什麼大場面喲。
不想今日竟然見到了世子,她剛剛還趾高氣揚的氣勢一下就弱了下來,低下頭看着自己的腳尖,心裡盤算着該如何應對。
舒窈還是忍不住擡頭看了一眼,結果這一眼,剛好就對上了紫衣男人的目光,男人姿态衿貴優雅,一頭烏發僅用一根黑玉簪松松垮垮的挽着,幾縷黑發落在敞開的胸膛上,狹長的桃花眼裡星光點點,此時正看向舒窈,薄唇微微帶笑。
她隻看了一眼,就慌忙的移開目光,這世子……竟有幾分勾欄院的作派。
舒窈耳根有些發燙,因為剛剛她看到了馬車裡還有一個女人,女人正攀附在世子身上,剛好在他喉結落下一吻,兩人衣衫不整。
再看下去要長針眼了。
男人輕輕推開身上的女人,在她耳邊溫柔說:“先别鬧。”
女人嬌嗔着捶了他一下,摟好身上的衣服,乖乖的坐到另一邊。
他手上把玩着一枚上好的紫檀玉佩,目光看向舒窈:“剛剛隔着一條街都能聽見你的哭聲,可有何冤屈?不妨說與本世子聽聽。”
被直接點名,舒窈有些緊張,她心裡想着要不要給這位世子行個禮。
想了想,她學着以前拍古裝電視劇那樣給眼前的男人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禮:“見過世子殿下。”
周圍安靜了一瞬,随即男人笑出聲來,話裡揶揄:“你這個行禮還挺特别,本世子第一次見,起來吧。”
舒窈看着自己交疊的雙手,這不是古代最普通的行禮方式嗎,但是這本書裡面的王朝是架空的,估計會有些出入吧。
她慢慢起身擡頭,清咳一下給自己壯膽,這才看向男人,見男人那雙桃花眼正目不轉睛的盯着自己,她有些慌張:“回世子殿下的話,小女是季府剛過門的孫媳婦。”話說到一半,她拉過一旁的季時淨,“這是府裡的二公子,不知是何緣由老夫人今日将我們二人攔在門外,我們身無分文,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要是真的把我們趕出家門,估計不出兩日我和二公子就會凍死在這長安街上。”
“我們自認沒做什麼錯事,不知為何老夫人這麼狠心。”
舒窈語氣染上真情實意的哀傷,她和季時淨二人一窮二白,想要在這個世上生存下來,實在不易。
男人依舊把玩着那塊玉佩,挑了下眉:“你說的可是實情。”
舒窈鄭重:“句句屬實。”
聽她這麼說,老夫人的後背已經滲出了一層冷汗,這世子大人的官肯定比衙門裡面的老爺官大,她可不敢得罪這個大人物,但她又實在不想讓那兩個拖油瓶回家,要是他們回來,她大兒子怎麼順利繼承季家産業。
不行不行,季府的一磚一瓦都是大勇和天寶的。
男人轉頭看向杵在大門口發抖的老夫人:“季老夫人,季家在京城也算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聽聞季老爺和大公子前段時間剛離世,今日你就把新婦和季二公子攔在門外,這是何意?”
他日夜流連于煙花之地,坊間的傳言多多少少聽了個遍,這季府的事他也知曉一二。
聽到世子問她話,老夫人滿臉驚恐:“世子大人,我的孫媳和孫子前幾日送葬的時候已經死于山匪刀下,這兩人不知是從哪裡冒出來的,估計是觊觎我季家的家産,世子可不要被他們蒙蔽。 ”
舒窈心裡冷笑,這老夫人真會睜着眼睛說瞎話,她沒有急着自證,而是換了個話題:“大伯剛來的時候親口跟我說過,說季府的家産以後都是他的,二公子一分錢都分不到,現如今看來,是想把我們趕出去,然後名正言順的繼承整個季府。”
順利把話引到家産上面,相對于人是不是真的大家更關心錢的事,果然此話一出,底下又響起了竊竊私語的議論。
老夫人氣得牙齒咯咯作響,指着舒窈“你”了半天,也沒“你”出個所以然來。
馬車裡的男人單手撐着腦袋饒有興趣地看着舒窈牙尖嘴利的樣子,嘴角挂着一抹若有若無的笑,他接着說:“聽說季府一直得官府庇佑,那衙門的高大人必定認識二公子,要他來一認便知。”
舒窈聽他這麼說,看向季時淨,悄悄問:“那個高大人見過你嗎?”
季時淨點頭,以前季老爺為了不讓外人知道他虐待自己的親生兒子,特意讓他穿上華貴的衣服去見過那個高大人。
舒窈心裡有了底。
老夫人眼睛滴溜溜轉了兩下,心裡打鼓,先把他們兩個接回府,到時候直接處理了就行。
想到這兒,她趕忙上前,拉着舒窈和季時淨上看下看,嘴裡不可置信道:“剛剛我真是老眼昏花,想不到你們竟然平安回來了,我還以為你們被那夥賊人給砍死了呢……”說着說着她用衣袖擦了擦眼角。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我們進去吧。”拉着兩人就要進府。
這時,紫衣男人再次開口:“他們二人平安回來,說明大難不死必有後福,老夫人你說是不是?”
老夫人就算再愚笨,也聽出了話裡的意思,要是舒窈和季時淨莫名其妙死在了府裡,那她肯定脫不了幹系,甚至還會連累到大勇和天寶。
她憋着一肚子氣,還是恭恭敬敬的對世子說:“世子說的是。”
男人笑了笑,便命人放下帷幔,馬車又平穩的向前駛去,寒風吹動,空氣中流淌着一股異香。
舒窈看着那輛遠去的馬車,問身邊的人:“這世子叫什麼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