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郁聽懂了她的意思,無所謂地笑了笑:“在實驗開始前,我都告訴過他們過程和後果,都是你情我願的交易罷了。”
他微微側頭,嘴角揚起一絲嘲弄的弧度:“更何況,他們不用付出什麼,全是我在費心費力。若是成了,我對他們來說可是無以為報的大恩人啊!失敗了純屬他們命不好,我還沒怪他們拖慢了我實驗的進度呢。”
“被欲望驅使的人最終會被欲望吞噬,這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也唯有這鑽心的疼痛,才能壓制住祝玖上前掐死他的沖動。
侯郁踱步上前,站在“蝴蝶寶貝”旁,伸出手指,輕輕點了點那孩子的心口:“實驗到他的時候,我已經琢磨出增加靈魂強度的方法。”
“上丹之神,中丹之氣,下丹之精。以這三寶為能量,輔以秘法修煉,能引燃藏于體内的三昧真火。靈魂經過三昧真火的淬煉,強度會大大增加,甚至能短暫脫離身體而不消亡。”
他停頓了一下,微微歎息,像是遺憾世人無緣得見此等大道:“但能靠自身之力打通任督二脈,凝練出三昧真火的,無不是得道高人。像我們這樣平平無奇的人,根本沒辦法靠自己引燃三昧真火。”
“不過,我在古籍中找到了一種能強行催出三昧真火的方法。”
侯郁伸出食指,依次點了點後腦中央、胸口、下腹。
“以金針刺泥丸宮、膻中、氣海三穴,便能短暫引出三昧真火。雖是以性命為燃料,但若能獲得永生,誰還會在乎曾經的破敗軀殼呢?”
侯郁話音落下的瞬間,祝玖的腦海猛然炸開一段記憶。
——橙黃的光芒愈發刺眼,伴随着灼熱的溫度将黑暗撕裂開來。
——烈焰如活物般湧動,直直鑽入皮膚,将她的神魂也撕裂成燃燒的碎片。
——極緻的痛,無窮無盡,就算将喉嚨撕裂,都無法緩解哪怕一絲。
随着記憶蜂擁而來的,還有未經時間過濾的情緒和感受,仿佛烈火再次炙烤靈魂深處。祝玖立刻放空大腦,但身體還是控制不住地發抖,瞬間汗出如漿。
原來,那不是夢。
侯郁全然不覺她的異樣,仍沉浸在自己的講述之中,語調悠然:“不過,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扛過三昧真火的淬煉。在火燒起來的一瞬間,脆弱的靈魂就會直接湮滅。隻有本身靈魂強度就足夠的人,才能在淬煉過後變得更加強大。”
他輕笑了一下,視線落在“蝴蝶寶貝”殘破的屍體上,語氣中竟帶着幾分惋惜:“那孩子倒是不愧從小吃苦,抗住了三昧真火。可惜運氣不太好,沒扛過最後一步。”
話到此處,他微微皺眉,似乎有些不滿地撇了撇嘴:“說到底,還是我太大意了,實驗不僅沒成功,還給我添了些麻煩。”
然而,幾乎是在同一瞬,他的神情陡然一變,嘴角彎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不過後來遇到了你,那一切都是值得的。”
“待靈魂強度增加,就可以開始最關鍵一步——靈魂轉移。”
靈魂是無法脫離身體獨立存在的,所以轉移過程中需要載體,并且要盡可能地縮短靈魂離體的時間。
侯郁經過長時間的思索,決定用血液當作載體。
這不僅僅是因為血液天然流動,能夠在新身體中迅速鋪展開來,還因為他的傳承之能源于天篆族的血脈。
隻要這一身血沒變,他就仍能運用天篆族的能力。
而轉移的入口就是——夾脊穴。
後背第五至第八胸椎之間,乃陽氣最盛之處,可焚燒濁陰。若以此作為靈魂轉移的入口,便能最大程度減少陰邪之氣入體,避免整個儀式被污染。
在實驗對象的後背夾脊穴處定點鑽孔,再在木骨泥胎的相應位置,劃出同樣的傷口,不過要更深一點,劃破藏于土中的木頭表面,讓血液能夠流入“血管”中。
随後,背對背,傷口對傷口,緊貼在一起,嚴絲合縫。
這一刻,靈魂便開始脫殼遊移,猶如被打開的水閘,血液是它流動的河道,引導它緩緩注入新的軀殼。
這個過程需要時間,為了防止過程中出現意外,靈魂逸散,需要将人的肉身和木骨泥胎深埋入洞穴頂部的泥漿中。
在此過程中,人還是活的,為了确保肉身在轉移過程中不立即死亡,需要将人的口鼻朝下露出泥漿。
血液攜帶着靈魂進入新的身體,短時間内,靈魂還有着原先身體的記憶。而木骨泥胎的神奇之處就在此刻體現了,它會根據靈魂的記憶,模拟出原先身體的樣子,包括組織、内髒、皮膚紋理、外表,甚至靈魂離體前一段時間内的身體各大系統的循環狀态。
一切,都與原本的□□一模一樣。
但實際上,模拟出的一切都沒有了實際功效,隻是按照靈魂的記憶“存在”着而已。靈魂到了新的身體,會慢慢适應新身體的特性,以另一種方式“活着”。
血液緩緩滲透,直到最後一滴流盡,原本的肉身随之徹底死亡,宛如一具空殼,緩緩向上翻轉,漂浮在黏稠的泥漿中。而新的身體逐漸成形,重量增加,自然而然向下沉降翻轉。
上下颠倒,輪轉更替。
“若靈魂轉移階段順利,接下來就是脫胎換骨的新‘人’誕生。新生的身軀,背部脫離原本的□□這個‘胎盤’,掙脫泥潭的束縛,如胎兒破開羊水,從這宛如子宮的泥潭中呱呱墜地。”
“最終,一個擺脫了腐朽和衰老的新生命,獲得永生。”
侯郁想象着那個畫面,眼中流露出深深的向往,随後又惋惜地歎氣:“可惜啊,小九,你有點着急。”
“一般來說,在實驗進行到這個階段時,我是不會離開的。但偏偏,就在接近你誕生的那段時間,有外人闖入,給我添了些麻煩。我不得不出去處理他。”
當他匆匆趕回來時,泥潭已然空蕩,祝玖不見了。
多可惜啊,唯一成功的一次,他沒能親眼見證“誕生”階段,隻能和這滿洞的“死胎”大眼瞪小眼。
侯郁回憶起當時的景象,仍忍不住搖頭:“當時我人都傻了,不僅你不見了,你的‘胎盤’也不見了。我順着你留下的痕迹一路追蹤,猜測你沒能成功脫離‘胎盤’,拖着它一路爬到了外面的大廳裡,最後掉進地下河。”
他的語氣微微一頓,似乎在回味那一刻複雜的心情,繼而笑了笑:“我是又喜又憂啊,喜的是我真的成功了一次,憂的是你脫離‘胎盤’的過程萬一發生什麼問題,我又不在你身邊,沒辦法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