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們無法脫離靖狂去尋找新的目标,也無法突破鎖鬼鍊留下的鬼王氣息,進一步侵害靖狂的靈魂,迷惑他的神智,令他發狂行惡,積攢怨恨。
“啊?”靖狂萬萬沒想到如此輕易地就得到了李月息的諒解,一時怔愣在原地,指關節反向彎曲着,手腳不知道如何安放。
這副被鬼侵入已久的身體,已經沒有失去了完全自主控制肢體的權力。
“這裡不是你該待的地方,回宿舍吧。”李月息擡手捏碎了一隻血蝶,飽滿的腹部爆開,飛出無數隻漆黑的小蟲,黏膩的汁液紅勝血,緩緩滴落。
“待在宿舍裡,你們暫時是安全的。”言語間,長廊下的燈光全部熄滅。
靖狂依舊有些發懵,他恍惚間好像看到了李月息指尖的血紅,揉了揉眼定睛再看,卻發現月光下她的指尖潔白。
又是幻覺。
“我……”靖狂沒好意思坦白他是偷跑出來的,他隻覺得心裡有一陣怪異的預感彌漫,他對李月息還有話要說,卻無論如何說不出口。
“我覺得宿舍裡有點悶,”靖狂開始有些口不擇言,編了個理由随口搪塞,“我就想出來散散步,透透氣,沒想到碰到了李同學你。”
李月息見靖狂還不走,也不理睬。
她并沒有保護他的義務,也沒有阻攔他找死的閑心,即使靖狂是學院内為數不多的,能夠維持長久清醒和理智的存在。
即便看到他的命線正在被黑氣侵蝕,所剩無幾。
就在今晚,他将迎來死亡。
人言道,好話總難勸該死的鬼。
“随你。”她遁入黑暗當中。
話音回蕩于穹頂之下,破碎滿地的玻璃片飄停在半空,斑斓的流光映入眼簾,眼前人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見。
靖狂隻覺眼前閃過一道強光,意識便陷入混沌之中。他的雙眼同樣蒙上了灰白的陰翳,眼角增生出搖擺的絲藤,四肢扭轉、擺動,如同一個僵硬的木偶,以詭異的姿态穿過長廊、體育場,朝着學院西部走去。
學院的西部,正是那片密林所在。樹冠間懸挂着數以千計的繭蛹,腐蝕性極強的酸液正在消化着遺體的血肉和骨骼。
待靖狂從混沌中清醒過來,發覺自己置身在一片不見星月的密林中,腳下的泥土忽然開始吞咽他的鞋底。
幽寒的月光褪去血色,在曲折的枝桠間碎得慘白,盤根錯節的根系凸出地表,密布的斑塊恍若一張張痛苦扭曲的人臉。
纏繞樹幹、懸挂枝頭的藤蔓如血管般有節奏地搏動着,葉片挺立,邊緣生滿利齒。夜風拂過發出的嘩嘩聲猶如嬰孩啼哭。
覆蓋地表的腐殖質中探出一節又一節細稈,遠看好似森白的指骨,散着幽綠的微光,照見樹根處堆積的、誤入這片生命禁地的動物骸骨。
空氣中漂浮着濃重的血味和甜膩的腥氣,樹影間垂挂的繭囊隐約如半透明的怨靈,懷揣着恨意與不幹遊蕩。
林中的寒氣幾乎凝成了實質,呵出的白霧在空中凝結成猙獰的鬼面朝他獰笑。求生的本能讓靖狂抱住了自己瑟瑟發抖的身體,他打着冷顫,牙齒碰撞出失衡的節奏,如無頭蒼蠅般在密林中亂轉。
腳下踩碎枯骨的噼啪聲好似亡物的凄厲尖嘯,青面的惡鬼率先感知到寄主心理的崩潰和身體的疲弱,被他拖拽在身後的虛影膨大數倍,獠牙随着無聲狂笑而外翻,幾近刺穿他的靈台。
寒風呼嘯,靖狂隻覺一陣惡寒,拔腿狂奔,任憑鋒利的葉齒和尖銳的木刺劃破皮膚,血口出鑽出細小的黑紅菌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