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淼淼料到了那小厮必定會識時務,卻也沒想到他竟如此當機立斷,竟然直接現場裝暈,不禁愣了愣。
白氏從小在大戶人家長大,自是沒見過這種地痞流氓耍無賴的招數,先是吓得退了一步,接着意識到什麼似的上前踢了那小厮一腳:“廢物!你給我起來!”
那小厮卻是個皮厚的,不管白氏怎麼對他拳腳相加,也躺在地上紋絲不動,仿佛真昏死過去了一般。
白氏氣急敗壞,卻也毫無辦法,臉色一會發青一會發白,讓紀淼淼看得止不住得覺得好笑。
“夠了吧。”旁觀的陸暄終于出手阻止這場鬧劇,“家母剛故去不久,還請陸夫人莫要再擾先人安甯,要鬧請去别處鬧。”
紀淼淼這才有空向那名剛失了生母的少年看去,隻見他雙眼通紅,臉上隐約還留有淚痕,似乎是還沒從失去母親的悲痛中走出來。
縱然知道陸暄如今不過是一名十八歲的少年,這沒什麼可大驚小怪的,紀淼淼還是忍不住心下一動。
她印象中的陸暄,也就是那個書中的陸暄,殺伐果決、陰鸷狠厲,那些不可言說的傷疤,隻不過代表了他的過去而已。
她便也隻是那樣看待陸暄——一個書中的角色,會為了他的坎坷經曆心痛不平,會為了他大仇得報而快意歡欣,但卻從不曾看到那些東西背後的他——一個有血有肉的十八歲少年。
就像此刻,他有呼吸、有心跳,是一個站在紀淼淼面前的,活生生的人。
大概是紀淼淼不小心盯着他看了太久,陸暄有些難堪似的别過臉去。
紀淼淼回過神來,趕緊接話道:“是啊,陸夫人,死者為大,但凡有些‘家教’的人便該知道,不應該在已逝之人門前這般喧鬧吧,要知道,你的這些行為,她說不定都在天上看着呢。”
紀淼淼說時,特意着重強調了“家教”二字,還故意說了些神不神鬼不鬼的話吓唬白氏,這個時代的人畢竟多少都對神鬼之事有些避諱。
果然,白氏聽了,臉色立刻白了不少,當即拂袖道:“這次便放過你們。”接着便匆匆走了。
紀淼淼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心中是說不出的舒暢,甚至連身上都更有力氣了,正得意洋洋地笑,一回頭,卻見陸暄正看着自己,急忙斂起笑容,道:“你可别誤會,我不是為了幫你,是我實在看不慣她那副對誰都頤指氣使的樣子。”
這話說得倒恰到好處,畢竟原主就是個隻允許自己使喚别人,卻不允許别人對自己有絲毫不順從的人。
“姑娘,”慎兒見白氏走了,急忙湊上來,“剛剛姑娘可吓死慎兒了,老爺分明早就交代過,這京城中誰都能惹,隻有陸家的母老虎惹不得,您怎麼還偏向虎山行啊!”
紀淼淼看向慎兒,說起來,她剛剛在白氏面前的表現确實讓她不得不感動,明明自己隻是個人微言輕的小婢女,卻敢擋在自家姑娘面前替她擋難,而且剛剛那副言辭,确實不似作僞。
沒想到原主身邊還有這樣的忠仆,遇上了原來的紀淼淼,可當真是稱得上是所遇非人了。
“好慎兒,”紀淼淼想到這裡,聲音不禁放軟了幾分,“你放心,我這不是沒事嗎,你放心,我做事是有數的。”
紀淼淼說完,才發覺這“有數”二字從這具作惡多端的身體裡說出來,似乎可信度是低了點,趕緊轉移話題道:“剛剛被那母老虎耽擱了那許久,差點忘了正事。”
她轉向陸暄:“你既已入了将軍府,将軍府便會替你辦你娘的後事,絕不會撂挑子不管,畢竟我爹多年的好名聲,可不能讓這一樁小事毀了。”
“叮!恭喜宿主,陸暄好感度+5,獲得獎勵點數:5!”
陸暄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接着竟雙手作揖,躬身沖她行了個大禮。
紀淼淼受到了系統的提示音和陸暄行為的雙重驚吓,頓時慌了手腳,剛想出言阻止,卻又聽陸暄道:“紀姑娘不必阻止,大恩不言謝,即便姑娘并非出自本心,卻是實實在在地幫了陸暄和家母,不管姑娘願不願受,這一禮,是暄應盡之責。”
陸暄躬身保持了足有五秒,紀淼淼看着,心裡又苦又澀。
陸暄原本是多麼善良圖報的人啊,她不過舉手之勞、點滴之恩,卻能讓他心中感激至此,那他後來究竟要經受多大的苦痛,才會變成書中那個陰鸷狠厲的男人啊?
若換了她自己,又能在經曆了那些世道之艱、人心之惡後,還保持着最初的本心嗎?
不知為什麼,紀淼淼突然有些局促,在陸暄起身之後,她趕忙踢了踢還在一旁撞死的小厮:“陸家的母老虎走了,别裝啦。”
那小厮一骨碌站起來:“紀姑娘大恩,救小人于水深火熱之間,小人無以為報,唯有鞍前馬後,聽候差遣。”
紀淼淼差點沒冷笑出聲,聽他意思,以後是要為紀府做事了,但就算他願意,她還不敢用呢。這種勢利眼,不知把這套說辭說給過多少人聽,還是不要與小人惹上關系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