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快到千秋節,這可能是尊勝最有機會見到皇帝的一次,她為此沒少費心準備。
又是以蘭草,白芷,檀香等草藥加入水中沐浴,好叫肌膚留香,又是用玫瑰花露潔面,使肌膚柔滑,韋太妃還叫身邊擅長烹制藥膳的宮娥常做了對氣色有益的食物送給尊勝。
韋太妃細細數道:“到千秋節那天,綠萼樓一定會設宴,皇帝沒理由連自己生日那天也不現身,到時候你打扮漂亮點,他一定馬上愛上你。那白鹿,你就忘了吧,不是什麼好事,皇帝不記得,不提最好,你千萬别自己撞上去。”
愛?尊勝有點啼笑皆非,自經曆見長以來,她深覺愛之一詞,用于皇帝後妃身上是多麼荒謬,下位者擔心失去所以就算不行也要裝出行的樣子,上位者由于看遍世間萬物,多數人在他眼裡就是個玩意。
但韋太妃并不覺得如此,可能她與先帝的良好關系讓她覺得人間自有真情在吧。
雖不太認同韋太妃的說法,但尊勝還是盡全力去做,讨好上峰對自己的人生毫無壞處,況且她不想去奉先寺燒香念佛。
“你這麼年輕漂亮,該選一個顔色鮮嫩的衣裳。”
“身為聖人嫔禦,在千秋節這樣重大的日子,不應該穿得更正式嗎?若穿鮮嫩衣裳,顯小倒叫人覺得我還是個孩子,好欺負。”
韋太妃一副這你就不懂了的樣子,她意味深長道:“皇帝今年五十有四,誰人不愛青春鮮活,男人都是越老,就越喜歡年輕的。”
尊勝說好吧,不管穿什麼,能達成目的就行。
除此之外,她還準備了自己的刺繡作為獻上的壽禮,是一副百壽圖。
本來是想把從韋府拿來的東西挑一挑,揀個看起來漂亮值錢的送了,哪知道根本沒有這樣的東西。隻能自己動手做,親手做的東西也顯得誠心,可尊勝打小就沒學過女紅,程度僅限于對着針屁股穿了半刻鐘的線後,将自己的破衣服七扭八歪地補好。
八寶正愁找不到時機表忠心,在她看見尊勝第三次把手指頭紮破後,她自告奮勇接下了這份活。
“這行嗎?給聖人送的是不是才人自己親手繡比較好?”春芳看見八寶做活,向尊勝暗示到。
“不會,後宮娘子送親手做的繡品的人不在少數,多數都是由女使代繡的,娘子們總不能像個繡娘一樣,整日鑽研這些。”松風接下了她的話。
春芳看不慣松風,但她又不敢在松風這種資曆深厚的人面前擺排場,隻好找了個幹活的由頭從殿裡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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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節那日,松風将兩件衣裳拿給尊勝挑選。
一件是鵝黃色朱雀鴛鴦紋白绫褙子,寶花缬紋淺绛紗裙,配敷金繪彩輕紗披帛。另一件是顔色非常具有沖擊性的紅衫綠抹石榴裙,配上郁金色披帛。
尊勝糾結再三,還是按照韋太妃所說,選擇了鵝黃色那件。她依依不舍看着松風将那條石榴裙拿走。
今日場合重要,松風親自上手給她梳頭化妝:“奴之前在尉遲尚宮手下做事,曾負責過很多娘子的儀典住裝扮,娘子放心吧。”
尉遲尚宮曾是宮裡出了名的嚴格,怪不得松風這樣穩妥能幹。
松風給尊勝梳了一個半翻髻,發間簪着兩朵一深一淺的海棠花,兩邊插上對稱的小米珠發钗,并白貝花钿。
她在尊勝眉間畫了一朵紅色如血的小巧梅花钿,未用鵝黃,在臉頰兩側,眼角兩邊輕掃斜紅。
身子輕輕轉動長裙便如流雲一般波瀾散開,舉手投足如新柳一般輕快蕩漾,這身裝扮更顯尊勝嬌俏婀娜。
千秋節是皇帝誕辰,在這一日皇帝本人要出席兩場宴飲,一場是在延慶殿與朝臣的,一場是在綠萼樓與後宮嫔妃和子女的。
尊勝梳妝好後等天色稍晚準備前往綠萼樓,可門外突然出現高昭儀身邊的内侍趙吉:“拜見娘子,聖人午間與朝臣們宴飲時,飲多了酒,下令晚上内宴隻叫太子殿下與幾位公主過來,諸位娘子不用過來了。”
松風聞言,擔心地看向尊勝,見不到皇帝就意味着娘子多日來的努力付之東流。
誰料尊勝倒很平靜,她撿起庭中落下的海棠,湊近鼻尖輕嗅:“這樣時間倒也不着急了。松風不必擔心,山不來見我,我去見山就是,你過來。”
等松風抱着懷疑的态度湊近,尊勝在她耳邊輕語幾句後,她蹙起的眉頭才漸漸展開。
松風随之馬上出了撷芳殿。
戌時三刻,皇帝從綠萼樓出來時喝得滿臉漲紅,按說他的身體不能這樣大肆飲酒,可在席間一向溫順的太子突然頂撞,叫他又一連飲了好幾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