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遠深這句雖然聲兒不大,但字字精準地落在方雅甯的神經上,說不上是癢還是麻。
她咬了下嘴唇,站在原地沒動,也沒說話。
沒人會在淩晨五點突發奇想跨越大半個城市跑來送一個根本沒有絲毫價值的東西。
方雅甯知道,她知道明遠深也知道,
但她沒想到對方就這麼直白地把話說出來了,一點兒緩沖的時間都沒留。
房間裡又安靜下來。
過了會兒,方雅甯才緩緩開口道:
“明先生。”
“我仔細思考了您下午說的話。”
她說的有點心虛。
畢竟她從昨天下午之後腦子就亂亂的,雖然偶然有幾個瞬間會想到對方,但也絕對稱不上是仔細。
不過明遠深好像沒聽出來,應了聲之後就站在原地安安靜靜地等她的下文,
他眼簾半垂着,看不清裡面的情緒。
方雅甯突然有點緊張,視線垂落在明遠深褶皺的褲腳上,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
“您說,和您結婚,是我在與明斯淮這樁婚事上您提供給我的額外選擇,”
“可是,現在這種情況,我難道不是可以選擇,”
“不和任何人結婚嗎?”
帶着試探性的問句裹着方雅甯此時瘋狂跳動的心髒,在寂靜的空氣中震顫。
方雅甯覺得,自己大概是真的腦袋不夠清醒,才會朝明遠深這個和陌生人别無二緻的人,問出這樣愚蠢又失去理智的問題。
結不結婚的,本來就是她自己的、方家的事情,
和明遠深沒有絲毫關系。
但她問過自己,沒得到答案,
也問過父親,換來的是無視和争吵。
這一個月内積攢的所有複雜情緒在這個突然醒來的淩晨,如同洪水過境,非得找個出口不行。
于是她頭腦發熱,向明遠深提問。
房間安靜,城市在漸明的天幕間蘇醒過來。
方雅甯擡眼看向明遠深。
男人居高臨下地看着她,眉梢微微上揚,像是沒聽清楚她說的是什麼。
方雅甯心尖一沉,那點兒孤注一擲的勇氣像是晨起的水霧,陽光一曬便消失不見,
她睫毛顫着垂下來,語氣慌亂又低沉:“我的意思是...”
“當然可以。”
男人的嗓音暗啞,将她尚未說完的話全然包裹住:“你的事情,自然你自己做主。”
昏沉的困倦感在這一刻浮上來,方雅甯眼前暈了下,視線遊離紛亂地落在明遠深臉上。
昨天在酒店房間裡,問自己要不要嫁給他的是明遠深,
現在在京北的淩晨,說自己有權選擇不嫁給任何人的也是明遠深。
方雅甯是真的好奇,也是真的不懂。
也就是她愣神的空兒,明遠深擡腿向前,二人之間的距離被驟然拉進,多餘的空氣被擠壓出去,隻餘下兩個人細密的呼吸。
沾了水汽的松木沉香讓方雅甯頭腦發暈,她手指輕蜷,不自覺地退了半步,後腰抵在冰涼的大理石台面上。
明遠深則趁勢而上,雙臂撐在兩側,将人圈在自己懷裡。
方雅甯慌了下,不自覺擡手撐在他胸膛上,拉開一點安全距離。
明遠深垂眸看她,像是毫不在意她的動作,語氣慢悠悠地:
“隻不過方小姐能問我這個問題,就代表還在猶豫,既然如此,我再添一份籌碼,如何?”
他的嗓音低沉,像是音樂廳裡單獨撥動的琴弦,帶着讓人無法忽視的蠱惑。
方雅甯擡眼看他。
明遠深迎着她的視線,似是很輕地勾了下唇角後,欺身向前,一直等唇瓣的熱氣貼到方雅甯的耳廓,才輕聲開口:
“把明斯淮堵在酒店裡的記者,”
“是我找來的。”
低啞的聲音順着皮膚掀起一陣酥麻的顫栗,像過電,将方雅甯僅存的理智攪得支離破碎。
她顧不上兩人之間暧昧的姿勢,擡眼看向明遠深的眼睛。
他說什麼?
那些記者是他找來的?
所以他假裝離開實際藏在酒店隔壁房間,也是因為要親眼目睹嗎?
明遠深瞳底漆黑,悠悠地迎着她的視線回望過來,慢條斯理地:
“老爺子年紀大了,最忌諱的就是親緣之間算計猜疑,你如今知道這件事,若哪天心氣不順,隻消在他面前提一嘴,我便不會太好過。”
“這個籌碼,方小姐覺得如何?”
方雅甯這會兒覺得更懵了。
所以明遠深如今把這個秘密堂而皇之地告訴自己,是為了,讓自己放心地和他結婚嗎?
“我...”
方雅甯隻覺得血液快要燒起來,全身上下都泛着熱,神思也一樣,隻說了一個字便亂七八糟地不知飛到哪裡,隻能一個勁兒地用驚訝地眼神朝明遠深看。
偏明遠深依舊是那副悠哉散漫的樣子,沒一點兒多餘的情緒。
不過即使這樣,那股勢在必得的架勢卻絲毫未減。
片刻,方雅甯忍着耳後的酥麻,小心翼翼地開口:
“所以,您也有個私生子嗎?”
話音剛落,她就看見明遠深的表情小幅度地抽動了下,挺訝異的表情,
這在他臉上倒是難得。
“當然沒有。”
簡單的四個字,懇切又認真,還帶着點兒背無端冤枉的意外。
方雅甯自覺唐突,低聲道了聲歉。
這也不能怪她,有明斯淮“珠玉在前”,除了有什麼難以言說的私隐,不然她實在想不到明遠深如此真切地想要和自己結婚的理由。
她這麼想,也這麼問。
房間裡安靜了幾秒,随後,明遠深唇角一勾,笑出聲來,眼波流轉,帶着萬千看不懂的情緒:
“方小姐就當我,”